道,有著不一般的口感,不一樣的嗅覺。這幹羊肉,越嚼越香,都有點捨不得地嚥下。那些‘圪墶’子細膩光滑,像魚兒遊在碗裡,不僅看上去就食慾大增,而且吃在嘴裡精軟綿喉,十分可口。老書記最後撒在鍋裡的那點未知的‘草末’,晃晃悠悠地漂浮在上面,散發著奇特的香味,一股一股地直入鼻腔,總想多吃幾粒。更想用牙嚼幾下,品鑑‘草末’的真諦。乳白的麵湯,既有濃香的肉味,又有酸甜的奶味。加之淡淡的一點鹽味,真有種甘醇綿喉的美感,喝了一口總想喝第二口。

就這樣的一碗麵,在我後來的生活中,我曾多次嘗試去做,沒有一次成功,沿街穿巷,尋找各個大小飯店,也沒有吃上這樣一碗“圪墶”子。老書記那鍋‘圪墶’子似乎已成了絕版。

老書記離開我們七十天啊,這七十天,我們真的成了原始人,成了野人。蓬頭垢面,衣服髒得都要掉渣了。蝨子到處亂竄,有時能從頭髮梢上掉在飯碗裡,喝水的缸子裡,吃在肚子裡也不足為奇。癢得實在沒辦法,常常拿著梐子,站在門外往下梳。脫掉內衣放在鍋裡煮,扔在外面讓日曬,讓風吹。可這也無法消除這些骯髒討厭的東西,拿它們一點辦法都沒有。我甚至擔心我們不會被孤獨、飢餓、恐慌打倒,會被這些小小的蝨子整垮。還有我們的糧食很快就要沒了,我們都不敢喝‘圪墶’子了。擔心誰一旦有個頭疼腦熱,生病,留著點白麵,好給調劑得吃。這些日,天天吃炒米,我們的胃已經不舒服了,肚子每天鼓鼓囊囊,脹得很難受。跑步、做俯臥撐、跳繩並非為了健身,而是為了通便。

等待老書記的那些日,每天黃昏,我們都要將一粒小小的石子,放入老書記遺忘的一個空煙包裡,用來記憶老書記離開我們的天數。若我們認為是個特別的日子,就用特殊的石塊來標記,如我們尋找到紅石頭的那天,精心選用了一個胖墩墩的海螺化石。

期盼等待的日子,一天一天地增加,放進去的小石粒也一天一天地增多,眼看著老書記的煙包就快要裝不下了。不知是記憶出了問題,還是常常心神不寧的緣故,有時放進一粒後,總覺得記錯了,倒出來,重新數一遍,再一個一個地往裡裝。有時,聽到小石粒‘嘰裡咔啦’的碰撞聲,都覺得煩,氣呼呼地扔在一邊。心中發誓明天不放了,再不數了。可到了第二天黃昏,我們還是不由自主地再撿上一粒乾淨的小石塊放了進去,過一會兒,又鬼使神差地,再一次倒出來,一顆一顆地數。再一顆一顆地裝進去。越裝越心煩,越數越出錯,一次和一次的結果都不一樣,我們開始懷疑我們已經不識數了,成傻子了。

越往後越難熬,儘管這幾天的胡楊林,海龜石給我們增添了不少快樂和一些神秘的猜想,減輕了一些壓力,消磨了不少時間,驅散了很多恐慌,但孤獨、寂寞,還是緊緊地纏著我們,卻無法甩掉,現在我們才真正地明白什麼是度日如年,到了晚上,點燈的油也沒了,我們之間能說的話題也不多了,有的話已說了無數遍,撿起來再說,就連上小學,尿褲子,上中學給老師的粉筆盒裡放‘臭騷犢’(屎殼郎),星期日到農民地裡偷拔蘿蔔等等。說了一遍又一遍。甚至連六個女生的姨姨的姨姨是誰都說了個一清二楚。實在是再也沒有什麼可說的了,點燈的油早已沒有了,我們黑坐著,熬著。誰也不吱聲,偶爾一聲輕微的咳嗽聲,也會讓我們期盼的神經為之一顫,以為是老書記來了,就這樣,在我們的精神隨時都可能崩潰危險邊緣,等著等著。

在我裝入小海馬石,也是我們裝入的最後一粒。我們終於等回來了老書記。

美滋滋地飽餐了一肚“圪墶”子後,我們圍坐在老書記身旁,老書記似乎也明白我們的意思,點燃了菸斗,冒出的煙味,我們現在不僅習慣了,不覺得難聞辣眼,反而覺得有一股既刺激又好聞的味道。老書記也知道我們不怕他抽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