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緩緩道:“你憑什麼覺得朕應該做你們母子的保護傘?”

明月被帝王不明所以的態度弄得怔愣了下,旋即補充解釋:“我明家對陛下忠心耿耿,陛下怎可棄明家嫡出外孫於不顧?而且,陛下,晝兒是您的弟弟啊。”

元魍聲音很平靜,說出來的話卻讓人大吃一驚。

他說:“明太妃,你知不知道,就憑你剛剛那番話,朕就有千萬種理由讓你跟元晝從此在這個世界上消失。明翊以及明家所有人,甚至天下人都不會說朕一句不是,不僅如此,更會對朕交口讚譽。”

明月似乎也想到了什麼,頓時臉色一緊。

只聽元魍接著道:“你既知元晝是朕的皇弟,就更該知道,既嫁入宮門,就不能再與外戚有半點瓜葛,元晝自然不會是明家的外孫。但你卻這般提醒朕,明晝與明家的關係,是想告訴朕,明家要造反麼?”

明月渾身一顫,趕緊告饒:“本宮一時著急,說錯了話,還望陛下恕罪。陛下該是知道,明翊他們對陛下絕無二心的,要不然,當年……”連忙又掩了口,有些話,有些事,至死都只能成為秘密,帶著進入黃土,不能見得天日,明月自然是知道的。

元魍點頭:“沒錯,若不是看在明翊還有當年的份上,你覺得你還能如此安穩得當你的皇太妃嗎?”

話不投機半句多,元魍覺得跟這女人再沒旁的話可談了,起身就要往外走。

這次談話註定是談崩了,明月頓時就急了,一把推開身邊婢女,從床上探出身子,就朝元魍伸出手去:“陛下,您忘了,您當日與金藍承諾過於我的,保我兒與我一生安樂無憂……”

——這回連“本宮”都不自喚了,直接說了“我”,可見確實心急如焚到了極點。

明月到底是對元魍知根知底的,知曉他的弱點所在,果然,元魍聽到了金藍的名字,立刻就停住了腳步。

明月屏住呼吸,這是她最後的王牌,只能成功,不許失敗。並且,她知道,這張王牌一向是剋制元魍的唯一法寶。所以,她相信,這次也一定能夠成功。

她以為自己能夠如同金藍一樣掌握住帝王的心思,可她卻忘了,她與崇武帝從來都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又怎麼能理解那個世界的思維方式?

元魍沒有妥協,沒有暴怒,甚至連聲音都沒提高一點,他只是轉過身來,盯著明月,一字一句道:“朕與金藍確實承諾過這些,但那實現的前提條件是,金藍一直好好得待在朕身邊。如果金藍一直睡下去,朕真的不保證會做出什麼事來。所以,你現在還是祈禱她快點醒過來吧。”

明月望著帝王那深到看不見盡頭的眸子,頓時從心骨裡躥出一股極寒來,這是一對不再有任何感情的眸子,裡頭剩下的只有深到骨髓的冰冷與殘酷。

這時,六皇子元晝歡快得一蹦三跳進了門,手裡舉著一個小缽,遠遠得就朝他娘邀功:“母妃,晝兒今天抓了個好大的蛐蛐兒,你瞧,是上次的銀霸王兩倍大呢……”

看到元魍杵在那兒,毫無危險意識的元晝也只是奇怪道:“陛下皇兄,你怎麼來了?你也是來看晝兒的蛐蛐兒的嗎?”

明月被自家兒子嚇得差點失聲驚叫。

只見元魍倒也不惱,左右看了一會兒元晝,小皇子已近十六,卻還不脫稚氣,眼神純良,不摻一絲汙穢,不僅因為痴傻的緣故,還有就是確實對他保護良好的緣故。

元魍其實很討厭這個當年被自己毒傻了的六皇弟,因為他代表了與自己相反的人生,如果元晝是不染煙塵的仙童,那麼元魍覺得自己的確是惡鬼無疑。

他有時候也會想,如果自己能夠同元晝換個身份,他沒有沾上一身的腥羶,是不是那一切的報應,就不會降臨到金藍身上?他的金藍,會如她承諾過的一般,永遠陪在他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