襲擊者名為恩多爾。

雙目皆盲,但兩耳聰敏,善聆四面八方。

在那段記憶都模糊不清的幼年裡,看不見東西的他,只能拼了命的練習聽力。

柔弱的幼獸,都是觀察著大人的動作,模仿著,一點點的認識學習這個世界。

可天生的眼盲,剝奪了恩多爾看這個五光十色世界的機會。

教導盲人是一件極其耗費耐心的事情,簡簡單單的吃飯,拿碗筷的動作,都要人重複上千遍。

因為看不見,所以模仿起來困難到極致。

恩多爾的父母,在一次次的教導中消磨了最後的耐心。

久病床前無孝子,久貧家中無賢妻

大概是幾歲時呢?恩多爾忘了。

他只記得聽到親戚說,母親懷孕了,他要當哥哥了。

他不懂懷孕的意思,拉著父母顫抖的手,詢問懷孕和哥哥的意思。

父母敷衍的解釋。

人腦為了精神不崩潰,會自動封鎖遺忘不願想起的記憶。

恩多爾將自己的幼年,遺忘了個乾淨。

當時,自己大概是開心的。

人來人往的走廊,刺鼻的消毒水和隱藏其中的血腥味,總是縈繞鼻間。

隔著厚重的牆面,恩多爾能清晰的聽到,呼吸面罩下將死的喘息聲,壓抑的哭聲,這一切都是如此的令人心悸。

恩多爾討厭醫院,犟著,死活不肯在去第二次。

但他還是去了。

母親分娩,間隔手術室大門,趴在地上的他,聽到了人第一次發出的啼哭聲。

失去溫暖羊水的包裹,嬰兒的啼哭聲裡滿是恐懼。

恩多爾不曾知道,這哭聲也是送別他命運的離別聲。

父母大概的確,曾經愛過他。

那一天,父母極盡溫柔,對他幾乎有求必應,儘管這段記憶拼了命的去忘記,可還是會在腦中不斷重現。

他第一次坐上火車,踏上了未知的旅程。

下了火車站,目的地是陌生的,毫不熟悉的地方。

空氣的溼度,腳底的土壤,奇怪的口音,都把他內心的恐懼無限度的放大。

可能,當時的他也預感到了什麼,哭著鬧著要回家。

他聽到了父母的爭吵,家裡的條件並不好,像他這個年紀,放到其他這個家境的人家,應該做些力所能及的工作,補貼家用了。

而不是像殘疾的他這樣,生活還要人照料。

他聽到了巴掌聲,響亮,隨後是陰雨綿綿的低聲啜泣。

父母統一了觀點,一左一右牽著恩多爾的手,走在夜晚微寒的路上。

後來長大了,那段石子路,恩多爾都會盡量的避開,唯恐觸碰到玻璃渣般的回憶,刺痛精神。

父母停下腳步,兩人都狠狠的抱住他的身子,很用力,彷彿要把他揉進身體裡。

“在這裡不要走動,以後要乖乖的,不要耍脾氣……”

抽泣著,兩個人壓抑的哭聲痛徹心扉。

恩多爾沒有說話,彷彿成了埋在泥地裡的電線杆,靜靜佇立。

“砰”的一聲,手拍在門板上的聲音。

父母慌亂的跑了,像是做錯事怕被抓到的孩子,腳步聲傳的很遠很遠。

嘴裡不停唸叨著“對不起”。

他都知道啊,家裡實在是窮的活不下去了。

恩多爾更知道,很早就有人建議過,把自己扔掉,他都知道啊

兩行溼漉漉的東西,從眼眶中滑落,滴答的落在地上。

恩多爾摸了摸沒有感覺的眼眶,這,就是淚嗎?

原來,目不能及的自己,也能流出淚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