販夫走卒提著籃、推著車、挑著擔,以食物、動使、冠梳、領抹、緞匹、花朵、玩具等物,沿門歌叫關撲。

“公吃茶,婆吃茶,姆姆來吃茶,姑娘、小叔若要吃,棺上兩碗自去拿,倆人拿時慢慢走,燙了手可別哭喳喳。哭喳喳,死了婆婆喝腦花,此茶喚作阿婆茶,名字雖村味道佳。六顆初煨眼珠子,半蒸半炒臉面頰,三月嬰孩連皮煮,新剝腦子去膜楂……”。”

一個穿著稚裙,頭髮分作左右兩半,在頭頂各紮成一個結,形如兩個羊角,被褐振裾的小姑娘蹦跳著從陳疏言身邊歌唱經過。

歌詞詭異悚人。

鬼打牆?陰市?

陳疏言走了數里都沒有回到廟中,周圍小販的東西更不敢吃食,便在一剃頭匠人身旁站定。

剃髮這種行當並不常見,一般在寺廟左近才能看到,只因身體髮膚受之父母,男人一般只有在頭髮長及至腰臀才會適當修剪,所以操持此業者平時的生意主顧也多是些僧人。

剃匠身旁一端是一個桶形的東西,上邊嵌一個銅盆,盆下放置一個炭火爐,盆裡始終盛著水;另一端是一個近似梯形的木凳,凳下裝幾個小抽屜,多是些剪刀剃子等物事。

剃匠此時正在給以老翁修發,只見老翁白髮覆面,坐在凳上,頭髮拖曳在地足足二尺。

剃匠一剪下去,白髮應聲而落,汩汩流出血水。而後剃匠將老翁白髮撩起——

顯露出面目猙獰發青,闊口大眼,口中長有獠牙,頭上長有斷掉的獸角。

這哪裡是人,分明就是一猙獰惡鬼!

陳疏言又定睛一看,才發覺炭火爐的火焰居然不是紅色而是綠色,裡面燃燒的不是木炭,而是一根根發黑的人骨。

陳疏言心跳加速,腿也有些發麻發軟,望向了街面。

賣蘿蔔的筐裡,一截截的嬰兒胳膊,除開血跡斑斑,卻肥碩白嫩,顯然是更撕咬下來的新鮮貨;

賣冰糖葫蘆的竹札上,累累圓滾滾,鮮紅欲滴,卻是還流著血淚的眼珠子;

賣花的籃子裡,一條條舌頭不停蠕動,看得瘮人。

陳疏言好險沒嚇得叫出聲來,一步一步的往後退去。

“公子,您踩到我了。”

身後有幽幽聲音傳來。

陳疏言扭頭看去,是排隊理髮的“人”,只見它遍體生毛,毛有黑色、紅色、白色混雜。額頭有三隻眼睛,正捧著一個心臟在饕餮大吃。

——像極了傳說中的毛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