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也想知道我幹些什麼嗎?我可以告訴你,不過你得先告訴我你的情況,這就是交換。”

“無可奉告。”我低著頭說道,不敢直視他的眼睛。

我說的是實話,我這六年的生涯平淡無奇,實在沒有什麼可圈可點——無論上大學還是工作後,大多數時間都泡在書堆裡。如果以佔用個人時間的多少衡量情緣深淺的話,書就是我最忠實的情人。

“你別以為你能掩藏得住,總有一天我會讓你明白主動交待和被動交待的區別。你當然可以不用告訴我,但是想走出去可就難了。”他威脅道,聲音卻很柔和。“義父他們就要來武漢了,你不想見到他們嗎?”

我首先想到的是小眉和君寶。“他們……什麼時候到?小眉、君寶都要來?”我問道。他點了一下頭。“最多十來天,他們都會來漢口。”他蹙起眉頭,似乎對我反應的遲鈍很是惱火。

可是就算我願意妥協,又該如何回答他——胡編亂造一個嗎?還沒想好。

他帶著誘供的眼神看著我,而我正在搜腸刮肚地網羅謊言。但是在他犀利目光的逼視下,我的思維混亂,根本集中不了。我的眼睛也不聽使喚地眨巴著。

“我——忙著讀書。呃……我到英國留學,忙著實現科學救國的理想。”往臉上貼金的謊言讓我本能地驚慌,心跳也加快了,“你呢?這些年幹些什麼?”

爾忠國嘴角上鉤,露出不可置信的眼神。“你很不誠實,看來我們沒必要就這個話題再談論下去。從明天起,你的活動範圍僅限於住宅周圍一百米以內,是直徑,不是半徑!”

“不要啊!”我幾乎在尖叫,周圍頓時昏暗一片。

“你太嬌弱了,鳳嬌,”他無動於衷地看著我,“就像你的名字,經不起一點風雨。漢口炎熱的氣候和灼燒的烈日對你的身體很不利,你需要陰涼的角落將身體裡的毒素排出,徹底排出。”他的話很陰冷,即使我並不感到冷,還是哆嗦了一下。

“我除了讀書,沒做過其它事情,我以我的性命擔保!”我驚恐地看著他,感到無能而力的悲哀。

他微微搖搖頭,失望的眸裡一絲笑意也沒有。冷鬱的氣氛令我呼吸也紊亂起來。

他打了一個響指,“就這麼定了。去整理東西吧。”

下棋

我隨爾忠國搬進了一棟高階小洋樓——據說是他的英國主子賞賜給他的。這裡雖然比鹹安坊的房子大了許多,還有寬敞的院子,但沒有了鹹安坊留給我的那種熟悉氣息——外婆的氣息。

孤獨和恐懼包圍著我。整個世界彷彿只剩下我一個人。

新宅院裡陡然增加了不少人——爾忠國新聘了十四個僕人,雜役,跟班,廚師,司機……好個民族統一陣線。

這個急速建立起的大家庭更讓我鬱悶——意味著監視我的眼睛多了許多倍。

爾忠國說到做到,將我的活動範圍濃縮了。他好歹該也是知道三民主義的人啊。何謂民權?何謂民生?我又不是奴隸,怎麼能想對我怎樣就怎樣呢?

唉,我忘了,他懷疑我是女□,是政敵噯,對我能客氣嗎?

三民主義跟共產主義狹路相遇勢必撞個人仰馬翻——沒道理可講!

是夜,我推開窗,遙望深邃的蒼穹間那一輪美得不真實的明月,媽媽那張溫柔美麗的臉浮現在月亮之上。“媽媽,你也在想我嗎?沒有我的日子,一切可好?”我喃喃自語著,兩行清淚滑下面頰。“女兒過得很不好,很不好!”

我看著腕上的手鐲,一股怨氣陡然升起。“都是因為你我才這麼倒黴,你到底是什麼東西?真是真愛手鐲嗎?為什麼帶我來這麼倒黴的時代?還牽連了我的朋友。”我捏了捏手鐲。它不會說話,不可能告訴我答案。

我開始後悔戴上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