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憲兵和偽警察抬著一具具血肉模糊的屍體往卡車上搬。

看那些死去的中國人,我的心頭沉甸甸的。

我不安地看向爾忠國,卻發現他嘴角上彎,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冷笑。

佟鷺嫻從人群中走了過來,“沒事吧。”她打量著我,“你的臉色很不好噯,嚇著了吧。”

爾忠國搖了搖我,“日本人嚇不著她,倒是那些死了的人會嚇著她,是不是啊?”他看著那些屍體被抬上車去,“可惜啊,出了奸細,不然這些人不會落得這種下場。奸細最可恨!”

“不知道他們是什麼人?這種場合也敢行刺,害這麼多人遭難。”佟鷺嫻咂咂嘴,彷彿她是置身事外之人。

我頓悟。

爾忠國的人原本也有行動,但因為池春樹的緣故,計劃才臨時取消了。

死在飯店的刺客們跟他們不是一夥,可他們是抗日分子。

無論他們來自哪個陣營,都是可欽可敬的民族英雄。

還有那些被鬼子視作“不合作”而失去生命的人,都是有脊樑的中國人啊。

佟鷺嫻突然問我道:“鳳嬌妹妹,你看那些刺客是什麼來頭?會不會是重慶份子?”

她的眼睛裡閃動著流光,居然有點幸災樂禍的味道。

“我哪知道?我從不過問政治,你問爾忠國還差不多。”我寒著臉看她,突然猜出她樂什麼了。她一定覺得死的那些人中有新四軍方面的地下工作者。

“不過問就好啊,這年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爾忠國拿雙手拍拍我的肩膀,看著我的眼神突然深了。

他話裡的意思再明白不過,身上寒意頓起。

救護車姍姍來遲,將飯店內被流彈擊中的受傷者帶上車。

卡車裝了二十幾具屍體,駛離街面。

一個日本軍官煞有介事地出面,對在場者安撫一番。翻譯官跟在他身旁用中文翻譯給大家聽。

人群裡響起稀稀拉拉的掌聲,大多數人還沒從驚恐中緩過勁兒來。

招待會提前結束,相信每個參與者都會牢牢記住這次經歷。

司機將車開來時,我看到了池春樹,正在救護車旁接受上司的訓斥。

他的頭不停地點著,像是在說“嗨伊!”

心,更加黯然。

春樹,為何又讓我遇見你?

“別看了,回去吧。”佟鷺嫻帶著一抹晦澀的笑意看著我,隨即也順著我剛才的視線看過去。

回到家,爾忠國囑咐我回房間,自己徑直進了書房。

我想起他在車裡回頭看向池春樹的眼神,那是冷麵殺手才有的眼神。

當晚,十分意外的,我又接到了搬家通知。爾忠國打算把這套房子騰出來給佟鷺嫻住。

她一個人需要住這麼大的房子嗎?也不害怕?

“那——我們搬去哪裡?”我有些不快地問道。

那個女人讓我想起一種鳥,很愛霸佔別人巢穴的鳥兒。

“她拿新買的一棟小洋樓跟我們交換。”爾忠國淡漠地說道,“明天就搬。”

於是,又搬家了。

我隱隱感覺這次搬家並不簡單。佟鷺嫻縱然喜歡英國佬的房子,也不至於拿自己新買的一棟洋房做交換吧,而且似乎急了點。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跟池春樹的出現有關。

爾忠國謹小慎微,怕被他尋到住址惹出麻煩來。在他眼裡,池春樹是他的敵人,只要活著一天,就對他構成威脅。明的不能動手,只能尋機下暗手。

在那之前,及時換住處不失為明智之舉。

但是,他不瞭解池春樹的為人,即便知道了他的住址,也不會對他下手。

池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