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蟹吃下來,很快出師並且青出於藍,她的剝殼本領已成一絕,能食完蟹肉而留完整蟹殼。

於直用上海話笑她,“吃力不吃力?”

她不解滬語,問:“什麼?”

於直親她耳垂,“做什麼都這麼要強,讓不讓別人有活路了?”

高潔心一顫,把手裡的蟹肉完完整整剝出來,再一口口喂到了於直口中。他的舌頭舔到她的手指,順勢將她手指上的蟹黃舔乾淨。

琉璃屋外的陽光折到高潔的面孔上,她的每個毛細孔都被照得滾燙。

過了吃蟹的季節後,於直就帶她去桃江路的弄堂咖啡館裡喝下午茶。

咖啡館是頂有名的服裝設計師開的,開在三十年代建成的西班牙花園洋房裡頭,花園裡有一棵兩米高的白玉蘭。咖啡館裡的咖啡豆是哥倫比亞進口的,咖啡師是從日本請來的,擺設的新民窯陶器是從景德鎮三寶村的窯裡一製成就運來的。洋房裡頭養了六七隻貓咪,全部都是蘇格蘭摺耳貓,蹲在放著各色絲面山水湘繡的軟墊的大靠背沙發上。

咖啡館對上高潔這種藝術生胃口。她一進去就被吸引了。跳過去坐在大靠背沙發上,從沙發後面的書架上抽出一本《這個時代的無知與傲慢》來看。

於直呢?抱過一隻純白的貓咪在腿上,喝著咖啡,搔著貓咪的胖脖子,貓咪時不時蹭蹭於直的腿。高潔看一陣書,就會把腦袋擱置到於直的肩膀上。忽而於直手一動,原來那白貓咪被同伴吸引,撓了一下於直的手,嗖地跳下去,棄掉他這個應該招待的客人。

於直的面孔板了板,高潔甚為好笑。她放下了手中的書,伸過雙手板過於直的臉,動作很自然地就做出來,她翹起自己的下巴蹭蹭於直的下巴,“這麼小氣?和一隻貓生氣?”

於直握住她的手,壓到沙發上,一本正經又好像不太正經,“我就是這麼小氣,被撓一下都不行。”

高潔很意外,被壓痛,抽回手,想應對。

於直反而笑了,人歪倒下來,腦袋就枕在高潔的膝蓋上,將腿擱到沙發柄上,仰著臉瞅著高潔,說:“你也小氣,一下就生氣了。我們兩個脾氣都不好。”

設計師老闆剛剛磨好一勺咖啡豆,濃郁的香氣在室內蔓延。他朝著於直和高潔笑了笑。

於直總是有本事弄得高潔在公共場合羞急起來。可是她把頭一轉,後面沙發上的一對情侶正吻得難分難捨。再轉頭回來,於直已經閉上眼睛。

她對他的睡顏很熟悉,他睡覺時好看的唇會微微地翹,小孩子一樣。她就不打攪了,重新拾回書,繼續看下去。

現磨咖啡香濃,手工陶器溫潤。高潔在香濃和溫潤中一會兒看看書,一會兒思考片刻。她有一刻想到司澄,關於司澄的一些記憶已經遙遠,她想起來的是,她明明是因為和司澄在一起可以平靜而天真,閒散而忘憂。可是為什麼如今的她帶著重重心事,卻能和於直的相處中,認真體會著世俗的寧謐?

高潔失神地看著天井中一株兩米高的白木蘭一半綠色一半枯黃,葉子隨風瀟瀟落下,提醒著時間的流逝。

這一年春節裡,高潔跟著於直又參加了莫北的婚禮,婚禮上依然有於直那一大家子人,他依然沒有正式地將她介紹過去,高潔也並不在意。穆子昀沒有在婚宴上同她打招呼,反而於老太太遠遠地朝她點了點頭。她也向老人家點頭致意。

莫北的婚禮沒有正式的儀式,更像是一場飯局,這不是最奇異的,最奇異得是新郎和新娘八歲大的兒子被領著介紹給親朋好友。

高潔好奇地問於直:“是莫北的親生兒子?這麼大了?他幾歲生的孩子?他們再婚?”

於直笑得挺得意,“別問這麼多了。要是沒我的話,未必有這孩子。”

高潔就問他:“何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