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著頭向壁子聽呆了。華伯平聽時,只聽見有人喊道:“小翠喜兒,老子今天豁出

去了,多花三吊,來!給大爺多上點洋勁。”就有個女子道:“你愛花不花!”那

人又道:“什麼揍的,你冰老子。”楊杏園一回頭,笑著對華伯平道:“好文章。”

華伯平輕輕說道:“走罷。若再不走,我要死在這裡了。”楊杏園聽了,未免笑起

來。一句回答的話還沒有說出口,只聽見一陣皮鞋得得之聲,接上人的吆喝聲,桌

椅打倒聲,瓷器撞擊聲,鬧成一片。那妓女早就往裡面跑,坐在土炕上,口裡說道:

“他媽的又出亂子。”楊杏園華伯平聽了這種聲音,還以為是人打架。只見門簾子

一掀,一群穿制服的人,手上託著槍,伸頭進來,對裡面人仔細看了一看。就在這

個時候,對面屋裡,鑽出許多人,捆綁著兩個短衣漢子,簇擁著走了。所幸那些人

掀開門簾,並沒有對人問什麼,依舊放下來。華伯平哪裡看過這種事情,不由得身

上的熱汗,如蒸籠裡的熱氣一般,一陣一陣往外直冒。楊杏園也就不像剛才幸災樂

禍的,把華伯平開玩笑,半晌不能作聲。這個時候,蹦蹦兒戲不唱了,賣羊頭肉的

不吆喚了,賣硬麵餑餑的,唱話匣子的,唱蓮花落兒討錢的,全都沒有了聲息。院

子裡隔壁屋子裡的男女叫罵聲,也都不聽見,立刻耳根清靜起來。華伯平問那妓女

道:“這是怎樣一回事?”那妓女道:“今兒晚上不幹了,他媽的在這兒拿賊呢。

這一同,誰還來啊?”華伯平這才明白了,那身上的汗,才肯止住不出。他也不問

這裡是什麼規矩,也不問楊杏園走不走,在身上掏出一塊現洋放在桌上,一掀簾子

就走。楊杏園看見他走了,也跟著出來。那妓女不料華伯平這大的手筆,坐坐就出

了一塊錢,心裡想這兩個南邊人,是一對傻瓜,不可輕易放走,飛奔了出來,拉著

華伯平一隻手往後就拖。華伯平忘記了他是三等下處逛客,說道:“你拖我做什麼?”

那妓女笑道:“嘿!你瞧,還端起來了啦。忙什麼?還坐一會呀。”楊杏園用手對

她一揮道:“今天這個樣子,能久坐嗎?”那妓女將頭一扭,望楊杏園撲了過來。

楊杏園趕緊將身子一閃,她沒有撲住。她於是一隻手扯著華伯平的衫袖,一隻手扯

著楊杏園的衣服。笑著說道:“你們明天要來,不來……”楊杏園連忙止住道:

“別罵人,我們南方人不信‘打是疼罵是愛’的那句話。”那妓女笑道:“你真矯

情,明天可得來,不來我要罵哩。”華伯平楊杏園滿口裡答應來,這才脫身而去。

兩人出得大門,據楊杏園的意思,以為調查所得,材料太少,還要走一兩家。

華伯平吃夠了虧了,死也不肯,一人在頭裡往前便走。楊杏園拉不住,只得笑著在

後跟隨。走了一陣,楊杏園喊道:“走慢些啊。”華伯平道:“我渾身不舒服,急

於要洗澡呢。”路旁正歇了兩輛車子,僱了車便到澄清池來。夥計見著是笑吟吟地。

華伯平走進房間,將衣服脫下,連忙叫夥計放水。楊杏園笑道:“你也特做作,何

至於急到這一步田地。”華伯平道:“你不知道,那一位在我大腿上坐了一下,有

陣狐騷氣引起了我的噁心,我渾身作起癢來。其實也沒有什麼,不過心理作用,不

洗澡不舒服罷了。”說時夥計將水放好,華伯平披了圍巾,走進浴室,便跳到澡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