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桂芳道:“一口不成,喝一點點罷。”馮太太笑道卜我不能太不講面子,就給你

喝一點點罷。”於是拿著湯匙,在金大鶴酒杯上蘸了一蘸,笑道:“這是一點點,

就給你喝罷。”說時,將湯匙送到宋桂芳嘴內。宋桂芳喝了之後,將右手胳膊支撐

在桌上,扶著腦袋,放出很慢很低的聲音說道:“哎喲!我醉了。”金大鶴笑道:

“別使那股子勁了,這不是臺上呢。”楊杏園見他們開起玩笑來,一點兒也沒有顧

忌,倒覺得有趣。不過宋桂芳那個樣子,越是撒嬌,越是酸溜溜的。自己坐在她對

面,只是報以微笑。一會工夫,咖啡送上來了。楊杏園便對金大鶴道:“多謝多謝,

我要先行一步。”大家點了一個頭,馮太太又伸出手來,和他握了一握手。楊杏園

走後,晚香玉也站起來,說道:“我要去扮戲了,別誤了事。”宋桂芳道:“我也

要去的,一塊兒走罷。”馮太太道:“”我今天不去了,散了戲,你就來嗎?”宋

桂芳道:“回去早了,你也沒事,何妨到包廂裡去坐坐,回頭我坐了你的車子去,

不好嗎?”馮太太道:“散了戲,你到我家裡來是了,戲園子裡我去不去,再說。”

宋桂芳晚香玉去了,來客也陸續的去了,只有馮太太和金大鶴在這裡。馮太太便問

道:“我昨天約你給桂芳邀一場牌,你辦得怎麼樣了。”金大鶴道:“我為一件事

耽誤了,遲個一兩天準辦到。”馮太太冷笑道:“什麼耽誤了,乾脆,你不願辦就

是了。你求我沒有不給你辦到的,我求你的事,你就是這樣推三阻四的。”金大鶴

道:“我明天準辦到,我要辦不到,就是你的孫子。”馮太太又笑道:“別這樣昏

天黑地的發誓了,做事誠實一點,那就成了。”金大鶴道:“聽戲去不去?我們一

塊兒走。”馮太太道:“我要回去過癮了,今天大半天沒有扶槍呢。”

馮太太別了金大鶴,自回家去。走進房,只見火酒爐上的鍋子,咕嘟咕嘟直響,

水蒸汽騰雲似的往外面噴。馮太太便喊道:“陳媽,這屋子裡燉的是什麼?沒有事,

就把我的爐子作玩意嗎?燒了火酒,不算什麼,著了屋子怎麼辦?”陳媽由外面笑

進來道:“我剛離開,太太就進來了。誰敢在這爐子上燉什麼呢,這是燉的那碗牛

肉湯。”馮太太道:“怎麼不在廚房裡燉去?”陳媽輕輕的說道:“那廚子真討厭,

我晚上到那裡去取這碗牛肉湯,他總要問,並且打破沙鍋問到底,鬧個不了。我想

這裡有的是爐子,就在這裡燉吧,恐怕比煤爐子上燉的,火工還要到些呢。”馮太

太一面脫衣服,一面說道:“嘿!你可別和他們亂說,他們這些東西,門房裡一坐,

什麼也要說出來。”陳媽道:“我沒說什麼。我就說這牛肉湯是太太自己吃著補身

子的。”馮太太笑道:“你又懂了,這是補身子的。”陳媽笑道:“這有什麼不懂?

猜也猜得出一點來啦。”馮太太道:“別說了,給我點上燈罷。”陳媽在床底下一

摸,掏出一隻光漆漆的書式匣子,放在床中間。只將匣子的活機一按,蓋子自開,

裡面卻是一套煙傢伙,煙燈放在中間。陳媽將燈點了,把壁上掛的一個四絃琴匣子

取下來,開啟來,裡面並沒有琴,卻是兩根菸槍。也把它放在床上,煙傢伙兩邊,

一邊擺了一根。馮太太穿著猩猩大紅緊身襖,斜躺在床上。陳媽端了一張小軟椅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