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鮮肉月餅上海第一。“於直撫著她的發,“這個小妹妹倒是很懂行。“高潔推著他,“快去洗洗手,我把菜重新熱熱,吃飯吧!“她抬眼一看牆上掛鐘,竟是半夜兩點半,沒有來由地心就涼下來,”你應該已經吃過了吧?“於直鬆開她,“還沒有,今天很忙。你熱菜,我去洗手。“高潔又高興起來,將菜重新熱過,將月餅放入烤箱烘烤加熱,只是色拉已經出水,只能重新再做一份,幸而芝麻菜和番茄橄欖都有存貨。

於直所說的未吃晚飯應該是沒有騙他,他幾乎是將桌上的菜風捲殘雲一樣幹掉。最後拿起一隻月餅,隔著桌子遞到高潔口邊想要喂她。高潔難以為情,將頭一偏,“我自己來。“於直也不勉強,收回手中的月餅自己吃,笑著對她說:“德興館的鮮肉月餅好在師傅手藝上頭,揉麵拌餡的手勢一流,回頭我找他們來教你,明年你做給我吃。“高潔捧著月餅剛剛放在口邊,聽到他說這樣的話就頓一頓動作,說:“再說吧。中秋節都過去了。“於直起身拉開窗簾,外面一輪明月又白又亮地掛在當空,他望向月亮,說:“今年的月亮和去年的倒確實沒什麼兩樣。臺灣的和上海的差不了多少。哪裡都是一樣的風景。“他站在月下,明明是長身玉立,卻被圓月襯成形影相弔,居然幾分悽清寂寥。

高潔神思一黯,走過去輕輕環住他的腰,將臉貼在他的背脊上,感受著他的體溫。她的身體漸漸地暖,她想起來,去年的今日,她抽完一支菸,身體是冰涼的,後來觸碰到他的身體,就漸漸變暖了。

擁抱取暖,依偎生存,都有期限。

一年了,她用一年的時間,一步步地建立這個局,利用了所有可以利用的一切,到達了她想要的終點,也做好了抵達終點後一切變故的準備。

她的冤屈已昭雪,她的愧疚將償還。

只有對這個男人在感情上的虧欠,也許永遠都無法回報。或許離開他,予他新的生活,是一個最好的選擇。離開他,也就離開這個在裝模作樣成世界上自己最厭惡的那種人的自己。

這是她心甘情願,義無反顧的選擇。

她即將走上她這一段漂泊旅程的終點。

對著月亮做下這個最決絕的決定也就在幾日之前,同於直月下相擁也就在幾日之前。

高潔以為這就是結局了,誰能知道結局會變成另一場颶風的開始。

她眼裡的於直,還停留在月下形影相弔的悽清背影,但是於直現在就站在舞臺之上,眾人之前,笑容滿面。

高潔發現,她竟然完全不認識舞臺上那個應當是令她愧疚得難以自遣的男人。

熟悉的人說出陌生的話,熟悉的笑容變成陌生的冷漠。氣定神閒,胸有成竹,甚至老謀深算。唯一還有一點熟悉的是他的笑,那不是微笑,而是冷笑,她在霍山路大餅攤前看到過。

他眼裡的冷意和戾氣一點點滲出來,舉手之間,檣櫓灰飛煙滅,摩天大樓轟然倒塌。

不過幾十分鐘而已。

潔身自愛(34)

於直的目光掃過竊竊私語的眾人之後,又停留到舞臺下的那個女人——站在棋盤中間的。

他在估測她會採取怎樣的行動,是無力還是蓄勢?在估測之餘還有一點懊惱。懊惱又沉迷在和她共同做戲做出的情慾迷局裡。

就在不久之前,快感如漩渦淹沒他,他就更想擺脫,用了點兒力折磨身底下的人,用那種令人瘋狂又令人無奈的巧力,一點一點逼迫到對手崩潰,也讓自己深入漩渦。

兩個共同下陷的人,只能各自自救。

於直開始冷靜了,展開好看的笑容,勾起風流的唇角,他明白自己的表情也一點點冷下來。

他的目光開始移動。

宴會廳內的光線打得很暗,只有舞臺上的光熾亮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