瀏覽高潔的作品。他看第一頁時,就忍不住點了頭,心內誠服地想,後生可畏,沒想到女孩的創造力這樣大膽,得到她母親的真傳。

高潔的第一件設計是以水沫玉為材,雕琢成似虎似豹形棲息於金樹枝上的項鍊墜,取名“野性的呼喚”。第二件設計是枚胸針,金邊為底鑲紅藍紫三色碎寶石,作羽毛造型,取名“守護者羽毛”。

他摘下眼鏡,有商有量地同高潔講:“我很喜歡你的設計,但是每一年公司總部選送去美國參賽的設計都是從全世界各分部的設計師裡選送的,你今年的工作年資沒有達標,明年你就有資格參加公司內部的選拔賽了。你把這兩個設計好好琢磨完善,我作保推薦你先加入你們臺灣的創意珠寶設計師協會。他們每年都會辦展,你的作品倒是可以先參加他們兩個月後的展覽積攢一些名氣。”

高潔並沒有任性地堅持她的請求,她關上電腦,朝葉強生鞠了一躬,“多謝您費心了。”

她得體地從葉強生的辦公室內退出來,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再度開啟電腦,繼續修改設計。

任何的事情都要一步一步來做,她不著急,至少,已經到達她給這次同葉強生談判的預期目標。

葉強生的確算是個不錯的人。高潔想。她想起了到底是利用了印第安人淳樸天性的於直。

她時不時會想到他。

回到都市之後,總有一種亞馬遜叢林那一場逃亡是一個夢境的錯覺,但是最後的吻,是烙在她唇上的記憶,她舔著自己的唇時,就會想到那好看的唇形。

他的吻很熱又很涼,如同水沫玉那樣兼具溫潤的視感和冰涼的氣息。

高潔懊惱自己想得有點多了。

在美國珠寶零售商設計大賽開賽那日,高潔由葉強生引薦到臺灣創意珠寶設計師協會,很順利地入會,並受邀將兩件作品製作出來,參加協會秋季的展覽。

展覽在臺北舉辦,高潔因此回到故鄉。

她為母親掃墓前,買了一份《聯合報》,她在《聯合報》上看到吳曉慈榮獲“美國珠寶零售商設計大賽”銀獎的報導,坐在母親墓前呆怔了很久。

明明是秋季的涼,卻在她心頭燃起一團微火,且愈燒愈烈。

她記得“清淨的慧眼”,她怎能忘記?那是銘刻到她骨頭內今生今世最深刻的溫情,拉扯她這頂無主風箏唯一的念想絲線。

這一切並非夢幻泡影,亦非露珠閃電,能夠輕易地一閃而逝。

高潔在母親的墓前,將《聯合報》一點點撕得粉碎。一陣秋風拂過,報紙碎屑飄入漫山紅葉中。

潔身自愛(16)

帶著行李的高潔從母親的墓前離開,去拜訪了在母親去世後,為母親生前所授權,處理過母親遺產手續的張自清律師。她帶去了母親的那一張“清淨的慧眼”的電子原稿。

在張自清律師辦公室內,她講述完關於母親的設計被剽竊的訴求,張自清律師為難地說:“高小姐,這件事情很難辦,你沒有任何證據可以證明這份設計的著作權屬於潘女士,僅憑這份電子稿是不成的。”

高潔心潮起伏,不能平定,“請您再想一想,有沒有其他的辦法?”

張自清說:“除非這件設計在你母親生前製成過成品,並且有相應的生產銷售記錄。這樣對我們舉證才是最有力的。”

高潔的肩膀鬆垮垮地垂下來,“都沒有。”

張自清安慰道:“這樣的情況在設計領域很普遍,維權的確是很困難的。設計師要保護好自己的作品,最好是及時做一下公證或者註冊。”他拍一拍高潔的肩膀,以示安慰。

高潔收好隨身帶的資料,她問張自清,“還有一件事情需要麻煩您,我媽咪留給我的松山區的房產,還是希望您幫我處理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