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世榮一下子噩夢驚醒,後背溼透,他茫茫看向枕側,又哪有孫妙眉的人?他叫了幾聲,“妙眉!孫妙眉?”

孫妙眉悄然從房間門口出現,赤著雙腳,拿著手機用作照明,螢幕那一塊瑩瑩的光亮剪出她半面冰冷瘦削的殘影,她問邵世榮:“怎麼了?叫我幹嘛?”

邵世榮腦中一直是孫妙眉怨毒詭異的臉,他心中渴望孫妙眉,此時卻也懼怕她,他出言啞澀:“怎麼去別屋睡了?”

孫妙眉平靜地回答說:“你剛剛說夢話,一直喊著‘孫妙眉,滾開’,我不走誰走。”

十年前孫妙眉喪父,母親早在她十歲時便離家出走。孫妙眉家族中旁系五支,互相推諉孫妙眉的撫養費,還爭奪著孫妙眉父親分到的地產和房產,孫妙眉在一群猙獰面目嘶聲爭吵的親友中,沉默地佈置父親的牌位。

那時候邵世榮是如何承諾的?

他對孫妙眉說:“不過幾件磚木的老房子,地給你你也種不了。這裡不是你的家了。妙眉,我給你房子,我給你家。”

也就是在那個夏天,邵世榮迷戀孫妙眉無法自拔,在海島溼潤的海風吹拂之下,邵世榮的心底被浸潤,被翻開。他和孫妙眉走在碼頭橋身,夕陽在海波中碎碎散散,粼粼生輝。他拾了草莖,編成指環,款款跪在茫然的孫妙眉面前,問她能否嫁給他。

邵世榮當時沒想這是不是一個好的時機,也沒想過自己今後會不會遇見比孫妙眉更合適的人。他就是覺得孫妙眉恰恰是他想要一生庇護的女人,即使時至今日也不曾後悔這段婚姻。

孫妙眉躺在1968的副臥室裡,她其實一直沒有睡。睜眼看著天花板,也回想起了邵世榮向她就求婚時的場景,那時邵世榮是她的上級、是她敬慕的偶像、是她小心對待的地下情人,她甚至不覺得兩人是相戀的,不過幾段朝露情緣,邵世榮睡了她,可除了她還有更多的人,邵世榮閱歷豐富,什沒見識過呢?也許還要有更好的在將來一一看盡。所以邵世榮跪在她面前笑嘻嘻地求婚,她只能當邵世榮是開了個玩笑,輕輕接過他草莖編制的戒指收到口袋,之後就忘了。直到邵世榮讓她拿來戶口本證件,載她到民政局,她還覺得是在做夢。

就是在做夢吧。她和邵世榮的十年,她像踩在雲端,一邊小心翼翼一邊飄飄然著迷醉。可十年了,她不能說她不是疲憊的。

王凝在自己租住的公寓裡咀嚼茶葉梗,咀嚼得滿嘴苦澀。她撥出了一個電話。

三聲後被接起,一把溫潤清和的男嗓道了聲:“喂。”

王凝將茶葉梗舔到後槽牙裡去,立刻開口:“裴先生,是我,王凝。”

那頭裴本懷道:“奧,王凝啊。這也是你的號碼嗎?”

王凝簡短地“嗯”了一聲,隨後說:“妙眉沒有同意。”

對方並沒有驚訝不滿之類的情緒,反而早有預料的,溫和地說:“想也是,妙眉姐那樣的脾氣。”

“那《呈堂》——”王凝更關心這件事。

裴本懷道:“不礙事,這片子本就是為她準備的。”

“那多謝裴先生了。”

裴本懷回說:“她畢竟還是邵世榮的髮妻。”

王凝驚,“孫妙眉?和邵世榮?”

裴本懷笑,“自己的藝人結了婚都不知?也是,邵世榮也就告訴了自己的母親,孫妙眉還沒入他邵家的族譜。”

王凝還在驚訝,裴本懷卻是要掛電話了,“王小姐,我一會還有通告,就不說了。”

王凝連忙,“好的,好的。”

裴本懷意味深長,“以後的合作還有很多,還請指教了。”

孫妙眉結束了自己的假期,開始《末代煙火》的宣傳,自是與陳媛媛碰了面,小女孩現在是興高采烈、活蹦亂跳的——孫妙眉提前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