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把兒子衣服換好,放到小床上,他才抽回手,端過女侍沏好的茶,坐到桌案後。

白卿看一眼他身上的衣服,依舊是白麻重孝,似乎剛從陵園回來,“廳裡的人見過了?”那個叫方醒的,應該還在客廳吧?

李伯仲看過她一眼,嘴角扯出一絲笑意,看來這些日子真是把她們給牽連了,恐怕不少人想從她們這兒走捷徑,連她都撐不住,把人推到他這兒了,“那些人,不想理可以不用理。”

白卿知道他理解錯了自己的話,不過並沒有及時補救,只是悶頭給兒子疊衣服,等了好半天才開口,很是無意,“廳裡那個人好像是那個叫方醒的。”

李伯仲端茶碗的手在半空中頓了一下,隨後將茶碗放下,起身,可起到一半又坐了回去。

靜默了半天才把雷拓叫進來,“請方先生到這兒來。”

這回換白卿怔愣了,大晚上的,他把個男人叫到這兒來做什麼?

“避著點人。”李伯仲外加一句。

“是。”雷拓應聲出去。

李伯仲非常賞識這個叫方醒的年輕人,即使他還只是個籍籍無名之輩,而且還有些年少輕狂,但他認為他是個可造之材,而且還是個大材,大材必要有大用,因此他並不急著招攬他到麾下,他更希望他能在外面多歷練歷練,所以他選擇在白卿這兒見他,在女人的閨院裡見客,這客人通常是不怎麼要緊的。

白卿披著厚厚的毛裘,靠在兒子的小床邊,手裡縫著他的孝帶,耳朵則聽著外面那兩個男人經天緯地的談話,她一直以為他對誰都是少言寡語的,可顯然她錯了,他也是可以高談闊論的。

“在漢南一切可好?”一番寒暄之後,李伯仲終於開口詢問了方醒的近況。

方醒笑笑,“還算可以。”

“漢西呢?為什麼放棄漢西而就漢南?以你的才智,在漢西應該會受到重用。”

“王爺的意思,我應該去漢西?”

“以你的角度來說,漢西當然是首選,畢竟今時今日,他才是諸侯中的尊者。”

方醒捻著手中的茶碗蓋,沉默半天,才道:“漢西是尊者不錯,可惜趙家人的胃口太小,方醒等的——是敢問鼎天下的人……”

李伯仲笑,他就知道這小子不是凡人,“這麼說,漢南有敢問鼎天下的人?”

“沒有,方醒在漢南不過是等人罷了。”

李伯仲的手指輕輕敲著茶碗蓋,“什麼人?”

“一個敢用三千人抵擋兩萬人馬,五千人守備運河,三次連敗,腹背受敵,卻還能獨得南歷山外千頃沃野的人。”放下茶碗蓋,“王爺,您將戰線拉得如此廣闊,難道不是在為問鼎天下做準備?”

李伯仲看著眼前這個年輕人,唯有笑,因為他都說對了,“怎麼能看得出來我在為問鼎天下做準備?”

“王爺您不惜三千精銳覆沒,幫助嶽鏘執掌大權,之後又幫他剿滅北方犯邊的外族,如此勞心勞力,難道為的就是那一紙的嘉獎?如果方醒沒猜錯,恐怕此刻您的精銳不只是芽城那幾千的騎兵吧?更多的應該在西北的虜地才對,那裡可是對付漢西最關鍵的地域,您想控制東南一地,必然就得先把漢西看住,這是其一。其二,從奪芽城開始,東周軍可就一直被您‘調配’的精疲力竭,草木皆兵,雖然他們的勝仗沒少打,可是在芽城消耗的軍費,不可計數,如果東周還不從您的身上把視線收回去,不過數年,他們就將會被芽城託進深淵。再者,北方的皇權之爭愈演愈烈,您卻在此時悄然退了出來,這是不是有點奇怪?既然您費心費力幫助皇叔嶽鏘掌握了大權,為什麼不趁機分享他手中的權利?難道是……您等的就是他利慾薰心後作出不臣的舉動,您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去剿滅他?然後——挾天子、令諸侯?”方醒說罷,盯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