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家族被邵英連根拔起,兒女不剩一個。到了北狄後,重新娶妻生子,可惜,年歲上來,努力了幾年也只得了一個兒子。再跑?以後還有給自己送終的人嗎?

世上最難惹的兩種生物一為母親,二為困獸。安守道怕古學奕急紅了眼,把以前走私的事情掀出去,拉著自己一起死,只能緩了語氣道:“雪屋還好說,糧食與蜂窩煤……”

古學奕道:“安大人好歹籌措些,讓在下回去好交差。”

糧食與蜂窩煤如今是緊俏物品,幾乎算得上是安人頭分配,安守道上哪裡去找!

只能找丁柯出主意。丁柯思量了半天,道:“如今那浩勒參與府衙執行,沈慄等伴讀每日裡也督促救災事項,如今要在府庫裡做手腳實在不容易。唯一的方法就是……軍中!”

“什麼?”安守道怒道:“不成,如今衛所越來越不聽話,不能這個時候動用軍資!”

丁柯嘆道:“如今唯有軍中是太子殿下那邊不能插手的。”別的地方做手腳,太容易被發現。

左右為難之下,安守道最終還是決定挪用一批軍資。

“又不是頭一次了,”安守道想:“只要做的隱秘些。”

安守道沒有料到,正是這批軍資,讓他踏上死路。

沈慄趁著某次太子與晉王世子談詩論畫,提起了丁同方。太子頗有興致地召見了這個身殘志堅的才子。

丁同方的學問不行,但書畫確實是可以拿得出手的。在幾次封命作畫後,太子給了“筆墨蒼古,淡然天真”的評語,當日回到處所,丁同方在沈慄面前失態大哭。

他出身官宦人家,本應生活隨順,前程無量,卻落得半生抑鬱,半生隱忍,如今終於有了出頭的希望,心情之複雜激動無法表述。唯有盡興一哭,笑之罵之;盡情一醉,舞之蹈之。

命竹衣與多米扶著丁同方回去休息,沈慄望著他搖搖晃晃的背影,卻不由深深嘆息。

想必丁柯的繼室那邊也該有訊息了吧?沈慄淡然想。

丁柯將家信看了一遍又一遍,沉吟良久。

信上帶來了繼室多年之後再次懷孕的訊息,言之鑿鑿,男胎無疑。

言下之意,不需揣測。

就在兩日前,丁柯還在為兒子得了太子殿下的青眼而歡欣鼓舞,而如今新的選擇出現後,到底要怎麼辦呢?

繼室生下親子後,絕不可能再容忍丁同方存在。選繼室,把那小的養大還需要很多年,也不知將來能不能成材。選大的,要怎麼安排繼室和幼子?況且自己對三子實在稱不上多好,那小子會不會心中記恨?逃走的老大會不會回來找他,會不會告訴他當年的恩怨?

丁柯忽然派人來接丁同方,說是在沈慄住所打擾良久,如今還是接回去的好。

沈慄挽留道:“學生這裡住的離太子殿下居所近些,世兄腿腳不便,萬一太子殿下召見,從這裡走省些時間。”

這個理由冠冕堂皇,什麼都沒有太子殿下的意志重要,來人已經放到嘴邊的“孝道”在齒縫見滾了滾,到底嚥了下去。

見來人走了,丁同方吁了口氣,向沈慄謝道:“多虧賢弟為愚兄解圍。”

沈慄搖頭道:“世兄這樣又能拖到幾時呢?您與丁大人是父子,早晚是要見面的。”

丁同方苦笑道:“為兄實在忍不住!先前沒有出來時,還能勉強忍耐,可如今為兄怎麼可能再回去過受人控制的生活?何況……何況我怕見到家父就會想起當年家母與二兄慘死之事,為兄不知自己會不會失態。”

也是人之常情。如今丁同方得了太子稱讚,擺脫往日苦悶生活的希望就在眼前,叫他回去在丁柯手裡做木偶,就如要抽走溺水之人的救命稻草一般,將會遇到意想不到的抵抗。

這本在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