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蘇心昭到底有多少錢他不知道,也根本不關心。三十多年她於他,就是個陌生人,平時想不起來,連恨意都用不著浪費的陌路人。他猜她最後的錢還剩不少,應該是都留給情人們了。

或者,哭?

麥醫生根本哭不出來。米晞暉看他的眼神帶著同情,他很想解釋,其實他一點都不難過。裡面那個人帶他來到這個世界,最後關頭,他來送送她,僅此而已。

蘇心昭屍體被推出來。蒙著白單子,在白布下面起起伏伏著,讓人覺得可怖。醫生跟麥醫生解釋,她是突發的多處併發症才去世的,麥醫生一擺手:“也好,少受兩天罪。老天爺疼她。”

麥醫生看著她被人推遠。恍惚間想起自己幼小的時候。

父親領著他,去長途汽車站送她去北京坐飛機。那時是深夜,麥醫生怕黑,縮在父親身後。父親要求他跟母親告別,他拗擰著就是不出來。蘇心昭嫌他沉,不肯抱他,也被他這副態度弄得不耐煩,拉著箱子就上車,乾脆利落。麥醫生抱著父親的腿看著長途客車,覺得那是一隻瞪著兩隻亮的圓眼睛的怪獸,專門吃人,母親就是被怪獸吃掉了的,於是大哭起來。送別的人不多,夜色罩著孩子嚎啕的聲音,淒涼地發酸。父親拍著他的背,輕輕一嘆。

當年,終是欠了那麼一句。

再見,媽媽。

永別了,媽媽。

回家麥醫生髮起了高燒。米晞暉禁止寶寶去打擾他。他睡了一天,第二天起來,精神竟然非常好。蘇心昭在國內有律師,知道麥醫生的手機。想來是蘇心昭告訴的。約在咖啡廳見面,麥醫生要求米律師跟著去。

“我跟去……不太好吧。”米晞暉有所顧忌。到底只是人家家務事,還是如此複雜。

“怕什麼,你就是我的私人律師。跟著我去,防止我被坑。”

對方律師讓人驚訝地年輕。英俊的年輕人,和米律師一個型別。看著像個亞裔,不過肯定不是中國籍。蘇心昭向來瞧不起中國人,尤其是自己改了國籍之後。她那個年代盲目自大之後的盲目自卑,在她的性格上打了一個洞。她瞧不起麥俊林,也瞧不起麥醫生。到死都瞧不起。

果然,遞了名片,外文名字加中國姓的音譯。麥醫生來回看了看,便放下了。那律師拿出蘇心昭的遺囑,華麗麗幾頁法文。這對於麥醫生來說有跟沒有一樣,他翻了翻,用胳膊肘捅捅米律師:“你懂法文麼。”

米律師乾巴巴地搖搖頭。

麥醫生斟酌著:“那個……你懂中文的對吧。”

對方點點頭。

麥醫生搖了搖遺囑:“就沒箇中文翻譯?”

那律師疑惑地看著麥醫生,麥醫生一攤手:“我不懂法文。英文湊合,有中文更好。”

對方律師想了想,有點輕慢地說:“蘇女士把遺產都留給了她的愛人。”

麥醫生道:“換句話說,沒有我的份?”

那律師點點頭,一臉防衛的神情,似乎等著麥醫生髮作。麥醫生一點頭:“哦。”

對方一愣。

“她的後事誰料理?”麥醫生問道。

對方答道:“由遺產受益人將骨灰帶回法國。”

麥醫生道:“那就是遺產受益人全權處理?”

對方點點頭。

麥醫生笑道:“既然沒我什麼麻煩,那我很高興。你大禮拜天把我叫來,到底是幹什麼的?”

那律師道:“按照蘇女士的要求,通知你。”

麥醫生點頭道:“好的我知道了。”停了停,又道:“遺產受益人……是先生你吧?”

對方沉默半天,點點頭。

麥醫生一笑,領著米律師一起離開。

出了咖啡廳,米律師在想麥醫生到底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