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離知道自己說的話在將一切都朝著不可挽回的方向推去,但他還是開了口。

“我會擔心阿玉被欺負,如果你去了,我會屠城。”

殺人對他來說如同捏碎螻蟻,自出世那日,對他來說便成了稀疏平常,畫舫上那些妖物的性命在他眼中微不足道。

可是,被她知道了。

那一切就產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唐玉箋僵硬地拉開他的手,看著眼前的人。

他也在看著她,痛苦和惶恐從蒼白冷峻的面容上透出來,凝結成了如有實質的哀傷。

原來這才是他。

披著漂亮的皮囊,可骨子裡留的卻是凶煞異常的血。

唐玉箋壓下心中翻湧的情緒。

算了……

算了。

不要激怒他。

她現在在他的控制之下,他不會放開自己,她這個時候不能激怒他,他那樣強大,可以對她做任何事,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和那些可怕的想法養著她,甚至將她關在地宮裡。

可這不是唐玉箋想要的長離,她有一種被他主宰的感覺。

好像在漸漸失去自己。

可明明,她沒有做過錯事,她只想好好活著,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唐玉箋怔怔地看著他,透明溼潤的水珠無法自控的從眼睛裡冒出來。

“長離……”

她流著淚問他,“如果我求你呢?你能不能放過我?”

隨著一聲沉重的跳動聲,長離的心沉了下去。

他最害怕的事情,無非是,她要離開他。

“阿玉,不要說了……”

他看似控制住了唐玉箋的一切,實際上,他極度恐懼,卑微,籠罩在被拋棄的陰影中。

他身背罪業,手染鮮血,真實的他遠不如唐玉箋看到的那樣清白乾淨。

面對她,他總是毫無勝算。

可現在,阿玉哭了。

一切都錯了。

淚水不斷從她眼中流淌下來,他第一次看到她哭得這麼傷心,像是一直被小心翼翼呵護在手心的雪人,想要留住她,可最後融化在了他緊攥的手心裡。

“求求你,長離,你不是說什麼願意答應我嗎?那讓我走,好不好……”

她的情緒異常,彷彿即將崩潰,淚水不斷地滑過她蒼白的臉頰,在下巴處凝結。

說話時嘴唇微微顫動,淚珠也隨之墜落。

“我不該帶你進真身……我不該總是來瓊樓,求你,放過我……”

從嘴裡吐出的匕首正在一刀刀刺向長離的心臟,幾乎要將他撕裂。

他疑心燭火是不是要滅了,房梁之上懸掛的明珠是不是蒙了塵,為什麼眼前的一切都在變得黯淡晦澀。

唐玉箋哀傷顫抖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進來,四面八方的冷氣擠壓著,讓他感到窒息。

長離伸出手,下意識抱住她,可摸到的一切都是冰涼的,整個身體沉重得像是快要凍結。

她想離開他?

唯獨這個不行。

“除了放你走。”他在她的眼淚中,被隔絕在了一個無聲無光的荒涼深淵,“阿玉,除了讓你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