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一來學習些禮數,二來路途勞苦,也好讓他歷練養性。

楚子思索一番,最後沉著臉答應了。

羅奢鬆了口氣。

說是出來學禮歷練,但恐怕楚子都明白那是藉口。翦剛滿八歲,學禮還說得過去,歷練養性卻是胡扯。楚子脾氣暴怒,那位被翦衝撞的妾婦也不是善與之輩。翦年紀尚幼又倔強難馴,羅奢只怕任由他待在宮中,下回再出這樣的事,他性命能不能保住都不知道。

羅奢想到這些,揉揉額角。

其實,翦變成如今這個樣子,他這個做舅父的實在難脫其咎。

楚子妾婦眾多,光是兒子就生了十幾個。翦沒有母親,又是庶子,得到的照顧並不太多。羅奢雖為上卿,可楚子的後宮畢竟有夫人主事,關係微妙,他想關懷翦也有些束手束腳。

這件事對翦打擊很大,他一直沉著臉不說話,笑容更是沒有一個。

羅奢看著翦沉默的腦袋,後悔地想,若自己不那麼顧忌,他應該還是那個乖巧的孩子吧?

正值秋覲之時,鎬京中除了來往的平民,還有向他們一樣從各地押送貨物而來的大小使者。接待楚人的小臣才把他們安頓進館舍,就匆匆忙忙地走來了,聽說城門那邊又來了人。

翦從進城開始就被鎬京雄偉的城牆和熱鬧的街市吸引了注意,雖然仍然不說話,目光卻往四下裡轉悠,一刻都未曾停過。

羅奢指揮眾人把車上的貨物卸下,存入廂房,忙亂一圈再回頭,忽然發現翦沒了蹤影。

待他像個無頭蒼蠅一樣急急忙忙地跑到中庭,看到翦正坐在一處外側階上靜靜看著來往的各色人群,一顆高懸的心才放鬆下來。

「在此作甚?知不知道大家都在尋你?」羅奢強壓下怒氣,走到翦的身後,用力揉揉他渾圓的腦袋。

「不做甚。」翦抬頭看看他,回答道。

「嗯?」羅奢揚眉,加重手上的力道,決計不讓他敷衍。

「勿揉!再揉就亂了!」翦終於反抗,怒目地說出了出門以來最長的一句話。

羅奢看著他,不禁笑了起來。

翦到底也是楚國的公子,從楚國出發之前,楚子就命保婦照著周人童子的樣式給翦束起了宗教。從前,翦像所有的楚人孩童一樣散亂著頭髮,梳理一番之後,虎頭虎腦的臉倒露出了幾分俊俏。

可是翦不喜歡這樣,他覺得梳頭是天底下最難受的事,他寧可被楚子打也不願意被侍母按在榻上用篦子拉扯他的頭髮。

「這裡是宗周不是楚國,你再亂走,舅父就讓力氣最大的從人給你梳頭,知道麼?」羅奢抓住他的弱點,半講道理半威脅地說。

翦皺眉理著頭髮,點點頭。

「上卿!」廡廊那邊有人喊他,「王宮使者來了!」

羅奢答應一聲,對翦說:「走吧。」說罷,就要拎他。

「我自己會走。」翦扭動著掙開羅奢的手,避之唯恐不及地奔向館舍。

王宮的使者來告知羅奢,周王明日在王宮中納貢。羅奢一面答應,一面慶幸好在路途順暢,否則誤了時日,他可不好交代。

第二天還未天明,楚國的眾人就忙碌起來。

羅奢穿戴整齊,衣裳收拾得沒有一絲多餘的皺褶。他在室中對著銅鏡看了看,正整理頭冠,忽然從鏡中瞥見了翦。

他回頭,翦不知道什麼時候進來了,小小的身體站在搖曳的松明光下,兩隻烏黑的眼睛望著他。

羅奢這才想起來,自己一忙忙過頭,都忘了翦該怎麼辦。

「翦,舅父今日要去王宮。」羅奢轉向他,道,「你想留下還是隨我去王宮?」

翦想了想,問:「王宮?像父親的宮室一樣麼?」

羅奢微笑:「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