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蘇軾兄弟請到了上賓之席。

席間,歐陽公發自內心地對蘇軾說,你此次前來,老夫非常高興。我以前一直踐行的為文之道,那是與天地間之大道並存的,如果說今後凡是為了眼前利益而改變操守計程車子,那他就不配是我的弟子!

前面說過,歐陽修對於當時綺麗雕飾的浮誇文風是極為厭惡的,並且也是身體力行帶頭要求變革的。蘇軾再次當面聆聽了歐陽公的教誨後,趕忙向歐陽公叩拜道,我蘇軾至死也不敢把這些話給忘了(有死無易)!

歐陽永叔又說道:小蘇,你不日就要到杭州去赴任了。杭州的西湖邊上有位高僧惠勤禪師,他與老夫有過交往,此人極有文采,尤其擅長寫詩,以前我曾將所作《山中樂》等三首詩贈送給他。

歐陽公最後還不忘給蘇軾引薦自己的熟人。

他給蘇軾說,小蘇啊,等你公事交割完畢,今後在治理州郡的閒暇時光,如果暫時找不到可以遊玩於湖山之間的知己,可以去找一下老夫的摯友惠勤禪師。

後來,蘇軾按照歐陽公的囑託,到後任的第三天就在孤山下找到了惠勤。

二人果然也是一拍即合,暢談了當世的知名人物。

惠勤道:歐陽永叔大人,本屬於天界的人物,當世的凡人大都只看到他住在凡間,而不知道他能夠乘白雲架清風,遊歷五嶽而橫跨大海。此地的百姓,還都深深地為歐陽大人沒有來過杭州而感到遺憾呢!

歐陽公一生熱衷於獎拔士人,雖然有人日後背叛過他,但他從不計較,而是常把過失歸結於自己身上。

歐陽公不喜歡佛學及道家學說,但只要是這些佛道之徒有研究詩書或是仁義禮智信的,歐陽公也會不遺餘力地鼓勵和提拔他們。惠勤與歐陽永叔先生交遊三十多年,歐陽公也並沒有給過惠勤什麼實惠,但是歐陽修逝世後,每逢提起歐陽公沒有不失聲痛哭的!

在潁州時,蘇軾與歐陽公談起了他的大表哥文與可時,對與可的兩句詩“美人卻扇坐,羞落庭下花”讚不絕口。

誰知,歐陽公聽了卻哈哈大笑道:與可不會做這號豔詞的,極有可能是吟誦別人的詩句!

其實只有蘇軾知道,他的大表哥外表為人沉穩持重不假,但是世人只知道文與可會畫墨竹,而鮮有人知曉他的高才能兼諸家之妙,其中與可的詩也是尤為精絕的!

熙寧四年(1071)。

秋風乍起之時,到了蘇軾南下杭州赴任的日子了。

這一次,兄弟倆要在潁州再次分別了。

潁州,宋屬河南道,漢代汝南郡之汝陰縣。此地西北距京師開封七百里,東至壽州(今安徽淮南市)二百六十里。

“征帆掛西風,別淚滴清潁。”,這是蘇軾在《潁州初別子由二首》中的起首之句,紀曉嵐先生讀了這兩首詩後,說它“悱惻深至”。

兄弟倆都知道“留連知無益”,只有“惜此須臾景”(《潁州初別子由二首》)。這次離別的場景在蘇軾看來尤為“酸冷”,他在詩中說弟弟蘇轍的秉性最像他們的父親,表面木訥且剛靜,沉默寡言的程度達到了《周易》中的標準“吉人之辭寡”。

不過,這兩首詩後來也有一段小插曲。

其中有一句,“至今天下士,去莫如子猛”(同上),說的是蘇轍在制置條例司充任檢祥文字時,因為與新法不合,向朝廷乞求罷任。

後來的《烏臺詩案》爆發,有反對者指出蘇軾在這裡是感嘆自己的弟弟離開朝廷之勇決,另外還有譏諷新法不便之嫌。這是後話。

閒話少敘。

話說蘇軾一行乘舟沿沙潁河南下,一路順風順水,十月初二便到達渦口(渦河注入淮河的地方,位於安徽省懷遠縣東北)的五里所,因遇到大風天氣,只得在原地留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