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暗,夜幕將至。

而安樂的情緒,則還是沉浸在方才那些記錄的情緒中。

《荒原遊記》的內容,看似只是對事件的記錄,但也是一種禁忌知識。

它們在安樂腦海中翻湧,蠕動著觸鬚、爪牙,發出刺耳的尖嘯。

黑暗、幽深的事物,像是冰涼的液體從裂了條縫的水杯中,一點一滴的滲透進現實,鑽進安樂的腦海。

他彷彿親眼看見,一個無比可怕的存在,創造了這樣一片墓地。

墓地本身,就好像一隻活著的恐怖陰影,在荒原上漫無目的地遊蕩。

一個又一個不幸的旅人誤入其中,埋下一件又一件或珍貴或尋常的事物。

然後……

然後呢?

安樂正要看見最關鍵的一些景象,但眼前的幻覺卻突然消失不見。

‘連幻覺都要斷章?太過分了!’

安樂有點不高興。

他又心想:‘創造這片墓地的存在,就是我之前看到的亡靈嗎?’

‘不,不太像。’

安樂迅速否決了這種猜想。

不久前和他互相凝視的亡靈,可怕固然可怕,但沒有達到那種光是感受到氣息就讓他畏懼的地步。

反而令安樂升起一些不知從何而來的輕蔑和怒意。

‘所以說,這隻亡靈,是在那之後誕生的傢伙?’

比起這些問題,安樂更在意的,自然還是《荒原遊記》關於墓地的記錄。

“……不要進墓?”

在剛剛的幻覺中,安樂恍若聽到了一個衰弱沙啞的聲音,在聲嘶力竭的喊著這句話,像是要把心肺都撕裂一般。

充斥著痛苦與絕望。

讓人猜想,到底是在何等悽慘的境遇下,才會發出這樣的呼喊。

這似乎恰好印證了安樂先前的猜想。

他還想繼續往下看,可惜夜晚將至,只能就此作罷。

“要來了。”

貓夫人話語帶上顫音,甚至還有絲絲的恐懼。

她看著天空,渾身止不住的顫慄。

可想而知,夜晚給她帶來了多大的心理陰影。

安樂沒有嘗試去做什麼,只是平靜的調整呼吸,將自身的狀態保持在最好。

就貓夫人的說法,在夜晚的“懲罰”面前,任何舉措都是無效的。

沒有一種方法能減輕那種痛苦。

他們唯一能做的,只是調整心情,去迎接它的到來。

就連貓夫人懷中的黑貓小墨,都全身緊繃,毛髮炸起,整隻貓蓬鬆了一倍。

像是對夜晚極其恐懼。

但這時,安樂卻是用餘光看見,一旁的甘香,卻表現得很平靜,像是根本沒意識到接下來將會發生什麼。

安樂不由得冒出疑問:‘如果小甘香也沒進入過墓室的話,她是如何熬過這裡的夜晚呢?’

‘是憑藉意志力,還是……’

還沒等安樂想清楚這個問題。

黑夜,到來了。

僅僅一瞬,安樂便能夠理解,為何無論是貓夫人、上杉光司,亦或是辛青儀,都流露出對夜晚的恐懼。

當那片漆黑湧來而後,安樂就好像徹底來到了另一個世界。

原本的貓夫人、帳篷,就連會默默漂浮在他身邊的小小,全都消失不見。

與其說是“消失”,倒更像是安樂失去了對它們的感知。

他此時能感受到的,只有黑暗。

視覺、聽覺、嗅覺……乃至於觸覺,都像是消融在溫水中的沖劑一樣,被溶解在這黑暗當中。

當所有的感官都被剝奪後,究竟是一種怎樣的感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