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被人撞開。一個妝容精緻的年輕女人拎著包包往外走,後面緊跟著一箇中年肥胖男人。

蘇明安有些不知所措地往後退,這兩人也沒在意他。

一個圍著圍裙的中年女人“蹬蹬蹬”從房內走出來,剛才就是她在大叫。她指著男人和年輕女人大吼:

“蘇宏偉!我當年真是瞎了眼才跟你!老孃我還沒死,你就敢把情人帶回家了!”

男人卻根本沒理會他的妻子,拽著年輕女人的手,不停地討好:

中年妻子氣得全身發抖,拳頭攥緊又鬆開。她的臉已經被癌症折磨得如同皮包骨,臉上早已沒有了青春美貌。被亂世的生活磋磨得飢一頓飽一頓。

——但她能有什麼辦法?

“我真是——!”

妻子氣到極致,兩隻手如同爪子,朝男人撓去。男人被撓得滿臉血痕,臉上露出羞惱之色。他反手一個響亮的巴掌,把妻子打倒在地。

“你幹什麼!要不是老子的房子,你這幾年活得下去嗎!你本來就活不了多久了,非要浪費錢幹什麼!”男人爆發道。

這一聲響亮的巴掌擊穿了妻子的靈魂,她頂著紅豔豔的巴掌印,懵然滑坐在地上,嵴背貼著冰冷的牆面。

片刻後,她捂著臉頰,嚎啕大哭。

她蹬蹬蹬下樓離去,只剩下嚎啕大哭的中年妻子,和憤怒的男人。

——還有一個蹲在室內沙發後面,抱著頭的女孩。

女孩暗澹的紫色童孔裡沒有光澤,眼裡彷彿看慣了父母之間的矛盾。像一個沒有靈魂的木偶,縮在沙發後面,一動不動。

“——真不知道你有什麼好罵的!”男人對地上的妻子大吼:“等你死之後,家裡少了一個撿資源的勞動力,我該咋整?我不是隻能提前找好新的物件?你真希望以後你女兒天天捱餓?你真希望以後家裡沒人守,天天被流浪漢和盜賊團找上門?我現在找情人,不還是為了這個家?”

女人哭得歇斯底里,只顧著罵:

“造孽啊!我是瞎了眼才跟你啊!我是上輩子造了孽才得了這癌症!神啊,我到底是造了什麼孽啊!”

“難道只是我的錯嗎!”男人惱了,指著沙發後面的蘇洛洛大罵:“這拖油瓶天天在家裡夢巡,也沒夢出個什麼名頭來,還什麼大主播!讓她趁早嫁人,好歹多個撿資源的勞動力,她又不肯!要不是顧及著這個拖油瓶,我至於這麼為難?我還不是為了這個家!”

女人一怔,隨即臉上更加憤怒。

“為了這個家?”她從地上蹦起,張牙舞爪朝男人撲去:“姓蘇的!還不是你把家裡的麵包都給賭完了!你跟城裡那群酒鬼天天混跡!你但凡有本事點,能帶老孃離開這座破城,老孃都不會這樣!”

她一邊哭,一邊破口大罵,在男人臉上撓出更多血淋淋的痕跡:

“患癌症的怎麼不是你啊!要死的怎麼不是你啊!死賭鬼,你真不是人啊!老孃還活著,你就敢把小三帶到床上去了!這以後等老孃死了——你還能幹出什麼腤臢事啊!”

“瘋婆子!怪我做什麼,你去怪神靈啊——怪她沒辦法保佑你幸福!”

他們相互廝打,頭破血流,明明是夫妻,卻像仇人。

他們的罵聲極大,聲音響徹整個破舊的單元樓,左鄰右舍房門緊閉,像早已習慣了這一家的吵鬧。

蘇明安怔然地望著室內的方向,女孩靜靜縮在沙發後面,頭微微低著,繃緊了全身的肌肉。

她不說話,注視著,無害而沉默。

——像一隻安靜的布偶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