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忽然又離他遠去,他忽然又能呼吸到清新芬芳的空氣,就像是他少年時在山林裡,在原野中呼吸到空氣一樣。

現在他已不再是少年。

這裡也不是空曠的原野山林。

附近有很多人正在議論紛紛,他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卻可以聽到每個人說的每句話裡,都有蕭十一郎的名字。

忽然間,一個人說話的聲音壓過了所有的人,他也看不見這個人,卻聽出了這個人的聲音。

又是連城壁。

他的聲音緩慢,清晰而有力:“各位現在想必已知道,蕭十一郎也是被人陷害了的,陷害他的人,就是昔年逍遙侯的嫡親妹妹哥舒冰,也就是天宗的第二代主人,在下和蕭十一郎之間,雖然恩怨糾纏已久,可是現在都已成過去,往事不堪回首,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只希望……”

蕭十一郎沒有再聽下去,他只想永遠地離開這裡,離開所有的人,他已不願再面對這些了不起的英雄好漢。

他忽然跳起來,走到連城壁面前,道:“你救了我,我欠你一條命。”

說完了這句話,他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要活下去雖然並不是件容易事,但他卻發誓一定要活下因為他欠人一條命?

蕭十一郎從來也不欠別人,無論什麼樣的債,他都一定要還債。

日落西山。

西泠橋下的水更冷了,蘇小墓上的秋草也已枯黃,明月卻猶未升起。

水月樓船是不是還留在長堤外?風四娘是不是還在等著他了一葉輕舟,蕩向長堤,蕭十一郎就在輕舟上。

不管他是死是活,是留是走,他總不能就這麼忘記風四娘。

夜色還來臨,水月樓上也有了燈光,彷彿還有人在曼聲低唱。

輕舟還未蕩過去,船頭已有人在吆喝:“蕭公子在此宴客,鬧雜人等走遠些。”

蕭十一郎道:“又有個蕭公子在這裡宴客?是哪個蕭公子?”

船頭的大漢做然道:“當然就是俠名滿天下的蕭十二郎。”

蕭十一郎笑了。

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笑出來的,可是他的確在笑,大笑。

笑聲驚動了船艙中的人,一個人揹負著雙手,做做然走了出去,少年英俊,服飾華麗,果然是蕭十二郎。

他看見了蕭十一郎,臉上立刻也露出笑容,顯帽熱情而有禮,道“你果然來了。”

蕭十一郎道:“你知道我會來?”

蕭十二郎道:“有個人留了封信在這裡,要我轉交給你。”

蕭十一郎道:“是什麼人留下的信?”

蕭十二郎道:“是個送信的人。”

這回答很妙,他的表情卻很誠懇,恭恭敬敬地交了這封情給蕭十一郎。

信封是嶄新的,信紙卻已很陳舊,彷彿已揉成一團,再展開鋪平,整整齊齊地疊起來。

“我走了。我一定壓麻了你的手,可是等你醒來時,手就一定不會再麻的。他們要我的只是我一個人,你不必去,也不能去。你以後就算不能再見到我,也一定很快就會聽見我的訊息。”

蕭十一郎的心又沉了下去。

他認得這封信,因為這封信本是他留給風四孃的,他想不到風四娘會將這封信珍藏起來,更想不到她會將這封信交還給他。

可是他明白她的意思,他留下這封信時,莫非也正是準備去死的。

死,就是她唯一要留給他的訊息。

“我不能死,我還欠人一條命。”

蕭十一郎鬆開手,信落下,落在湖中,隨著水波流走,就像是朵落花。

花已落了,生命中的春天也已逝去,剩下的還有什麼?

蕭十二郎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