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是夜晚,北部灣西側清化海域,幾十個巨大的黑影緩緩停在了兩裡之外。沉重的鐵錨拋入水中,帆具被水手卷起綁緊,一艘艘小船被纜繩放入海中,一群群身著黑色兩截衣褲的男人順著繩網向下攀爬。

場面很忙碌,但海浪掩蓋了繩索滑輪發出的吱嘎聲、人群走動產生的腳步聲和低聲吆喝,除了少量的燈光,數千人就這麼隱匿在大海里絲毫不被覺察。

“養軍千日用兵一時,此行的地圖已然發了下去,計劃也熟記於胸,是否成功還要靠諸位通力合作。現在對錶……20時56分,為了陛下、為了大明!”

袁可立也穿著黑色兩截衣褲,一手扶著牛皮腰帶一手攥著巴掌大的航海鍾,站在舵臺前面對十多名陸戰隊將領,表情嚴肅的發出了進攻命令。

此次突襲安南的行動可算預謀已久,從去年就開始準備。先是透過廣西都指揮使與莫氏取得了聯絡,由海軍出盔甲武器助莫氏軍隊南下,做出大舉進攻升龍府的樣子。

同時由廣東右布政使袁應泰出面說項,在儋州設立臨時秘密基地並提供足數糧草和勞役,用泥土木料搭建升龍府和順化城的模擬模型,供陸戰隊演練。

袁可立不是沒涉足過大明官場的新晉,但如此默契的配合和效率,前所未見。之所以辭官不做,就是因為在職期間遭遇的各種推諉、拖延、誹謗、汙衊。

只要想做一件事,無論怎麼巧妙算計,都離不開官場潛規則。等把各方利益都弄平衡了,回頭一看,事情大機率也不用做了。不是成本奇高就是時限已過,好事硬生生拖成壞事甚至不可收拾。

而在景陽皇帝登基之後,官場的規矩雖然沒有徹底改變,卻也帶來了新的希望。至少在區域性可以清晰的看到、感受到變化,比如鍛造廠、機械廠、造船廠,再比如海軍和廣東各地。

皇帝所描述的未來場景到底能不能實現,說心裡話,袁可立並沒有十足把握。但相信只要能把新政推行開來,無論將來會如何,自己都願意為此奉獻畢生。

理由很簡單,在這套新規矩之下有才之人會被重用,無能之輩才會被掃除。即便累一點、苦一些、再加上有危險相伴,心情也是舒坦的。

“奮勇殺敵、一往無前!”

十多名陸戰隊百戶、千戶、指揮使紛紛從上衣兜裡掏出航海鍾,藉著舵臺上的油燈光亮對準時刻,整齊劃一的低聲吶喊著戰鬥口號,然後紛紛轉身下船奔赴崗位。

“李指揮……”袁可立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向著陸續下船的黑影喊了一聲。

“末將在!”一個身影聞聲站定,快步返回抱拳行禮。

“你本可以在岸邊坐鎮,不必隨軍前往,陛下也曾說過要少將軍多留意安全,將來遼東還有大用。”面對一絲不苟的陸戰隊指揮使李如樟,袁可立再次提出了自己的建議。

對於李成梁,朝中大部分官員還是認可其功績的。李家為大明朝廷貢獻了兩代人,連長子李如松也戰死沙場為國捐軀了。雖然三子李如楨參與了謀反案,皇帝卻不曾多加責難牽累家族,沒必要如此拼命。

“陛下和都督的美意末將心領了,若是連安南之輩都不敢直面何談擊潰遼東建虜。末將身為陸戰隊指揮使,又是頭一次出征,定要身先士卒,還請成全。”

和清秀的李如梅相比,李如樟和李成梁長得更像,人高馬大,不苟言笑,看上去就是個武將胚子。其性格也比較火爆直率,說話不太會拐彎,就算很客氣了也會讓人覺得硬邦邦的。

“也罷,一定要注意安全。”見狀袁可立也不好強迫,但還是有些不捨。

在海軍裡陸戰衛建立最遲,又不便從軍中尋找將領,光靠招收的沿海漁民與海盜很難迅速成軍。像李如樟這樣單獨統領過軍隊並參與過實戰的將領,真是少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