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辭抬眸,「何伯你說阿,你說天子帶太子來過?見過我爹?」

何伯點頭,「是,天子帶太子來過府中,天子同太子都與老爺說過話,太子還同老爺投緣,在一處很久。」

沈辭目光凝住,心中百感交集,也複雜幾許。

何伯繼續道,「天子下詔追封老爺,也讓公子在太子身邊做伴讀,眼下聖旨應當還未到,此事也沒聲張。二爺,您不知道,老爺見太子的時候,很高興……」

沈辭眼眶再度紅了。

「老爺久病多時,那日同殿下在一處說了許多話,屋中都是笑聲。二爺問起老爺走的時候,老爺是夜裡或晨間走得,走得很安詳,臉上還帶著溫和。」何伯應聲。

沈辭眼眶再度紅潤。

阿翎知曉爹病重彌留……

是特意讓爹見阿唸的。

沈辭闔眸,想起她會千里迢迢到立城,就為了同他成親,然後三天便折回也未說旁的,就因為他的一句話。再是出哈爾米亞事情的時候,她說他沒做錯,但同蒼月斡旋後,她沒有再見他就離開了立城,是置氣,但不想同他戳破……

他也記得盛文羽質問他,至天子威嚴於何處?

他是臣子,但因為她是阿翎……

「二爺,老奴也有話同二爺說。」何伯拱手,沈辭從思緒中回神,「怎麼了何伯?」

何伯嘆道,「二爺,老奴前日也同大夫人提起過了,大夫人也允了。老奴一輩子都在跟著老爺,習慣了同老爺一處,但如今老爺不在了,大爺和二爺,還有小公子都不在府中,府中便冷清了。老爺早前前有舊疾在,許多一直想去的地方總同老奴唸叨著,沒機會,也一直沒去過,老奴是想眼下老爺不在了,老奴想帶著老爺念想一道,老爺想去的地方,老奴替老爺去了。」

「何伯……」沈辭心底的複雜情緒一時難以形容。

自他懂事起,何伯就在家中。

如今爹不在了,大哥……何伯再一走,幼時家中彷彿沒剩下誰了,祖父還在時,興盛一時的沈家漸漸沒了往昔痕跡,如今,連何伯也要走了。

沈辭喉間哽咽。

何伯躬身,「二爺,日後老奴不在,還望二爺自己多保重。等老奴回燕韓京中時,再來見二爺。」

沈辭含淚,「何伯,你什麼時候走?」

何伯應道,「等二爺離家後,老奴,想多在家中陪二爺些時候。」

沈辭頷首,「好。」

何伯又摸了摸眼角,「二爺,此行路遠,日後未必有時日再見,二爺要多保重。」

沈辭點頭,「我知道了,何伯,無論日後在何處,若是要我幫忙的,你隨時讓人尋我。」

何伯再度躬身拱手。

燕珩四年六月,太子年滿四歲。

天子下詔,從世家適齡子弟中挑選八人為太子伴讀,與八月中秋前陸續入京,因太子年幼,與太子一道居宮中。又命方四平、範玉二人為太子太傅,教授太子及伴讀功課。

早朝之上,宣讀詔書,下朝後,朝中皆在議論此事。

方四平原本就是東宮伴讀,天子從來信賴方四平。

雖然方四平不如早前的沈辭,也不如建平侯在天子心中的分量重,但天子自東宮登基以來,東宮伴讀皆有重用,沈辭和盛文羽是武將,文臣裡,方四平則是頭等頭出挑的一個。連這次恩科主事之位,寧相都讓給了方四平,足見天子和寧相對方四平的看重。

眼下方四平任吏部侍郎,兼任翰林院編纂一職。

翰林院編纂主事朝中機要文書,位同副相。

不出意外,方四平日後是會頂替寧相的位置,成朝中宰輔的。所以方四平任太子太傅是朝中都能想到的事,朝中並不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