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比一天緊迫。

陶園非常清楚,隨著時間的推移,獲救的機會就會越來越小。再過一段時間,張小田就要在法庭上接受審判了。這個時候,她身上的錢也全部花光了。她這才過來找李蠻借錢。

我哭笑不得地望著她,說道,算了,你不要再瞎花錢了,沒用的。

陶園立即從沙發上跳起來,指著我說,範大哥,以後不許你再說小田沒救了,你再說這樣的話,我和你斷交!

我嘆了一口氣說,好吧,你要多少錢,我給你!

陶園說,三千。我不要你給。我借,我會還你的!

拿到錢後,陶園又開始了她新一輪的奔波。

這是一場特別的營救,我從未見過的營救。這場營救是在幾乎毫無希望的情況下進行的。其實我心裡非常清楚,陶園所要營救的,不僅僅是一個人,更是一場愛情。就像羅密歐要救朱麗葉、牛郎要救織女那樣。

愛情,一個久違的詞語!

一天晚上,夜已經很深了。我剛剛寫完稿子,收拾好東西,準備回家,陶園突然打電話過來,說她有事要找我,她在江灘公園等我。她的聲音很低沉,和以前的大不一樣,彷彿一下子就到了中年。我皺了皺眉頭。這個時候,這座城市所有的地方都正在呼呼地冒熱氣。江灘上恐怕也不例外。

但我還是去了。半個小時後,我到了江灘。江邊居然還有不少人。這是一個剛建不久的公園,政府花費巨資造就了這塊福地。因為靠近江邊,而且是免費公園,是窮人和富人都能享受的地方,因此頗受歡迎。公園裡都是淡淡的燈光,白色的,或淺藍色的,儘可能地讓夜晚更溫馨些。人們三個一群五個一夥地散在江邊,竹林裡,臺階上,石桌邊,三三兩兩,抽著煙,吃著零食,聊著天。靠近江水的臺階早就被人佔滿了,有人把腳伸到水裡,小孩子們則相互把水往身上潑,把水中的月亮攪得一片一片的。月光映在江面上,江心的輪船高一聲低一聲地叫著。

我在一面設計特別的斷牆邊找到了陶園。她正一個人孤獨地坐在牆邊的石椅上,雙手託著腮,發呆。影子映在牆上,像一個肥嘟嘟的大問號。我慢慢走過去,敲了敲椅子。她緩緩地抬起頭,看了看我,一副很疲憊的樣子,範大哥,你來啦,這麼晚了還叫你來……

我打斷了她,說吧,有什麼事?

第十一章 絕地營救(5)

她站了起來,範大哥,我們一起走走吧。

我們一起在江邊漫步。沒想到今天晚上江邊風還挺大,夾雜著水汽,呼呼地吹在身上,很有幾分氣勢。我們一直往前走。腳下軟綿綿的沙灘都已經被水淹起來了。我們只好走在水泥路上,腳下十分堅硬。好半天,我們都沒有說話。陶園幾次欲言又止,大概還在醞釀著氣氛。後來,我們走到幾棵高大的水杉樹底下,她停了下來,看著我,終於開口了。

範大哥,你說,人活著,到底是為什麼?

沒想到剛剛她一個人坐在那兒,居然在想這麼個艱深的問題。我一下子愣住了,不知該如何回答。這個時候我不得不承認自己是個俗人,除了考慮生活中的現實問題,我還真的沒考慮過這麼有深度的問題。愣了半天,我突然想起大頭說過的一句話,就借用了他的這句話。

是上帝要我們來到這個世界上的,他要我們來尋找歡樂。

可是。她眯著眼睛,一副迷惑不解的樣子,上帝為什麼讓別人天天尋歡作樂,卻要讓我們受那麼多的苦呢?

我無言以答。想想陶園的經歷,看看她年輕卻又憂鬱的臉,我這樣的俗人自然沒有辦法回答。這是一個恐怕連上帝自己都無法解釋的答案。看看她的眼睛,她的眼裡像水一樣清澈,如此清澈的眼裡流出的卻是迷惑。簡直是暴殄天物,我只能怪上帝實在太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