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人來換崗,周覓這邊有什麼情況的話,我讓人第一時間通知你們。”

霍棠深深地吸了口氣,又重重地吐出來,搖了搖頭,“回去待著也不踏實,還不如在這裡守著。”

沈驍敏感地聽出來她這句話裡的情緒有點不對勁,微微皺眉看向她:“霍棠……”

“你聽沒聽過一句話,叫做‘人間的面,見一面少一面。’”霍棠也沒藏著掖著,苦笑了一下,將自己的想法說給他聽,“我第一次看的時候就記住了,但是這麼深刻的感受,還是第一次。周覓和陳教練……上飛機的時候還生龍活虎的,現在卻……”她搓了把臉,也把胳膊撐在了欄杆上,看著遠方天光破曉,卻又覺得眼睛被那燦爛的陽光刺得生疼,“我真怕我眨眨眼,周覓也不見了。”

沈驍嘴角輕輕動了一下,卻沒說話。

霍棠等了等,沒有等到他的回應,偏頭看向他,這會兒距離太近了,她甚至能清晰地看見沈驍青色的胡茬,不過是一天的光景,好像大家都變了樣……

霍棠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忽然說:“你是不是在自責?”

沈驍菲薄地笑了一下,好像是在嘲笑著反駁她似的,“你怎麼看出來的?”

霍棠皺眉,“我又不瞎。”

“沒有。”出乎意料地,沈驍卻否認了,“飛行員,尤其是殲擊機飛行員,任誰都是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無論前期保障做得再怎麼萬無一失,上了天之後的突發情況仍舊無法預測,紮實基本功和應對危機時的能力是給自己套的保險,但很多時候,能做的也只是‘盡人事聽天命’——像老陳和周覓遇到的,殲擊機失事只是一瞬間,眨眼的功夫裡,可能什麼都來不及做。”

“你要是不自責,你就不會穿一身溼衣服跑到這裡來抽菸了。”霍棠不客氣地戳穿他,“你這一地菸頭,得是昨天半夜就跑過來蹲著了吧?……雖然說了這麼多的理由,但實際上,作為隊長,你還是覺得你沒有保護好陳教練和周覓吧?”

沈驍看了她一眼,沒搭腔。

“你是你剛才說那麼多,是故意說給我聽的吧?”霍棠手裡無意識地抓著那條牛肉乾捏來捏去,心裡跟明鏡似的,“你又在勸退我。”

沈驍不置可否,只是問她:“經歷了昨天,還敢飛嗎?”

霍棠想了片刻,忽然不答反問:“昨天的事……是你第一次經歷生死嗎?”

沈驍搖頭,沒詳細地回答她,只是意有所指地說:“我飛了快十二年了。”

霍棠問他:“你為什麼一直向前走?即使見過那麼多的……生離死別,也沒想過回頭?”

“經歷得越多,就揹負得越多,”沈驍聲音很平淡,但是一字一句都毫不猶豫,“我不能回頭,因為我肩膀上扛著他們的期待和信仰,現在這些期待和信仰裡,又多了一份,是老陳的。”

“所以我也一樣,”霍棠低頭看著手裡隔著包裝袋快要被她捏碎了的牛肉乾,語氣幾乎跟沈驍如出一轍,“我們寢室,當初三十進十的時候四個人都留下來了,後來李宇飛走了,再後來周覓現在又躺在IcU裡,我不能停下來,我得帶著她們的夢想一起飛。”

“霍棠……”

“周覓私下裡總唸叨她‘要飛最牛批的殲擊機’,現在她傷成那樣……”霍棠有一瞬控制不了的哽咽,痛苦地搓了把臉,才重新將差點又崩掉的情緒壓了下去,“我得替她把這個夢圓了。”

周覓差點被飛機殘片開膛破肚,就算人醒過來僥倖也沒留下什麼後遺症,但那麼深的傷,她這輩子勢必都沒辦法再飛了……沈驍和霍棠心裡都很清楚,但沒人忍心把“停飛”兩個字說出來。

沉默半晌後,沈驍終於真正地扯出了一個淡淡的笑容,“丫頭好樣的,以前……是我小看你了。”

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