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的工作,也是對你安全的負責,宇飛,我想我們今天可以接著聊一聊。”

“我沒什麼好聊的!”李宇飛激動地打斷她,她渾身都緊繃著,焦慮又激動,“誰都知道明天就是十進六名單公佈的時候,你這個時候不讓我飛,我——那我……”

“李宇飛,”沈驍跟在李宇飛身後走了進來,安撫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儘管他聲音溫厚,但說出的話卻還是讓李宇飛渾身冰涼,“你應該明白,條條大路通羅馬,人生不只有空飛這一個選擇。”

李宇飛猛地回頭,某種可怕的猜測在心中呼之欲出,她嘴唇在輕微地打著顫,看著沈驍的目光都是惶然的,“教練……”

蔣檀阻攔地喊了一聲:“沈隊。”

沈驍擺了擺手,走進來關上了門,將不放心地跟過來的霍棠她們三個攔在了外面。

機場這邊的航醫室就是小小的一間,沈驍、李宇飛和蔣檀三個人都站著,空間擁擠之下,連氣氛也隨之壓下來。

蔣檀知道沈驍要說什麼,因此阻攔意味十分明顯地又喊了他一聲:“沈隊!”

李宇飛覺得屋內的氣氛被壓抑到極致,她緊咬牙關卻控制不住自己身體的輕顫,彷彿有一隻手無形中掐住了她的脖子,讓她難以呼吸。

沉默中,她聽見沈驍嘆了口氣,遺憾的語氣,很堅決的態度,對她說:“蔣檀不想放棄你,但既然今天說到這裡,從教練的角度也好,從隊長的角度也罷,我都有責任告訴你實情,我們正在考慮讓你停飛。”

一字一句,每個字李宇飛都聽得懂,但所有字連在一起,她卻好像無法理解其中的意思,腦子裡彷彿成群結隊的戰機呼嘯而過一樣轟隆隆響成一片,她渾身發冷,拳頭攥得死緊,指甲在不經意間摳進了肉裡,她卻沒感覺到任何的疼,“沈教練……”她呆愣地、木然地、澀然地張嘴,卻覺得那喑啞到極點的聲音不是自己的,“您說‘停飛’……是什麼意思?”

即使在幾乎致命的打擊裡,李宇飛還是捕捉到了最重要的字眼……停飛。

——不是淘汰,是停飛。

停飛的意思是,她此生都將與飛行員這個職業絕緣,不僅是殲擊機,她將被取消駕駛所有飛機的資格。

沈驍也是心疼,拋開培養一名飛行員國家要付出的成本不算,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從一個普通的高中生成長為一名合格的殲擊機飛行員要付出多大的努力,也沒有人比他更瞭解中途“停飛”對一個飛行員來說是多麼致命的打擊,尤其還是李宇飛這麼要強的性格,這個決定不吝於直接給她一刀。

沈驍也捨不得,但該做的事他沒法逃避,只能狠下心把刀落下去——

“針對你的情況營裡商討過幾輪,考慮到你的心理狀態和抗壓能力,我們認為,你不適合繼續執飛了。”

李宇飛因為降落時對不準線而在陳川面前崩潰哭過,但此時此刻她卻一滴眼淚都沒流,她像個三魂七魄被抽走了的傀儡,孤獨孑然地站在航醫和教練的對面,張著嘴等了半天,才沙啞地問出一句:“為什麼?”

那聲音幾乎是完全靠氣流摩擦發出來的,她甚至沒有力氣說話,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還能這麼直挺挺地站著,而不是崩潰地徹底倒下去。她眼睛通紅,乾澀,但是一滴眼淚也落不下來,喉嚨轉瞬間就已經火燒火燎地疼起來,指尖摳破了掌心的血肉,滿手是血,但她已經不在乎了——如果做不了飛行員了,誰會在乎身上多添幾道傷呢?

她麻木,混亂,無措,沒辦法做到歇斯底里,只知道澀然地一邊又一邊地問沈驍:“為什麼?”

沈驍這麼多年來風裡來雨裡去,大風大浪地闖,早就練就了泰山崩於前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本事,縱然心裡也被人揪著狠擰了一把似的難受,但臉上卻冷硬得沒有任何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