闊別人間四月天后,便隱約得見暑氣。

江南暑氣尤為嚴重,在正式進入到夏季之後更是有一段綿長的雨季。每逢梅雨時節,江南東道常颳起一股股摧山拔樓的颶風,南岸則洪水濤濤淹沒幾許人家,但江南中部或西南卻是垂柳含煙薄霧紗的景象。

因此,江南好,但也有些人覺得沒什麼好的,一到這時節光是吸口氣中都能解渴。

從嶺南翻過一座連貫東西的天然山脈,便可進入江南道南部的一處要地,江城。

到了江城,基本就離神皇派不遠了。

與其他行省不同,江南陸路水路極為發達,寬大的平原可以仍由馬匹馳騁,豐富且充裕的水系也是行商貨運的重要渠道。更為主要的是,在江南,每個地級城市都配有專門的道教所,而在那裡,除了能補充所需的符籙法器之外,也是能最快聯絡上神皇派的好去處。

山道崎嶇,一輛牛車載著三人,艱難行進在小路上。

車旁架著個遮蓋,上頭的破布一看就有些年頭。牛車上躺著兩個年輕人,一個身形健碩,一個弱不禁風。

趕車的倒是個面相老實巴交的黑漢子,在趕山的路上碰到個黃皮銅骨吊睛眼的大貓,嚇得那跟著自己好些年的老牛直接掙開了繩子,撒丫子就往林子裡跑。

一車東西就不說了,漢子手裡攥著把柴刀,對著那大貓故作兇狠的比劃著,心下也虛的緊。

好在那大貓目標好像只是那頭受了驚的老牛,看了漢子兩眼,後退著朝那老牛的位置挪了過去。

等到大貓躥進樹叢,良久,漢子這才一屁股坐地上,臉上,身上都已是大汗淋漓。

只是少了老牛,坐在石頭上看著地上好些從山裡挖的些雜七雜八的如今散落一地的漢子,竟是沒出息的哭了起來。

就在這時,山道上,有人遠遠的喊道“喂,這是你的牛嗎?”

漢子尋聲抬起了頭,就在道路的盡頭。原先走散的那頭老黑牛正一步一步的走了過來。

老黑牛身上坐著個瘦高道士,而前面,一個壯碩的男人正牽著牛向他走來。

……

“一盂道長,前面再走個七八里路就是方家塢,過了方家塢往後面就到我家了。今天的事還真是虧的有你啊!今晚可得好好招待一下。”黑漢子說著,也因為是快到家了,臉上喜不自勝。

我笑了笑,隨便搭了兩句,而後問道“詹大哥,江城離這遠嗎?”

“江城啊,遠,要是走那還得有個幾十里路呢。你們去江城啊?”黑漢子回過頭來,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那躺著表情木訥的張福生,他嘆了口氣道“江城裡面有個叫賈神醫的,醫術很高明,不少有人錢的老爺都找他看呢。”

“賈神醫……”這個稱呼,總有種讓人忍俊不禁的違和感。

“而且,這幾天正好是薛家娶親,整個江城熱鬧非凡,道長此時過去,正是好時候。”黑漢子一路上有一搭沒一搭的和我閒聊著,說起他土生土長的家鄉來就沒個完。

我望著北方,有些若有所思。

……

從城門往裡走,過了條寬馬路便是人多熱鬧的地方。

流光燕影間,都市的一角落在燈燭星火中,隨著一枝爆竹聲響,呲啦一下照亮穹頂。

貨郎的叫喊聲隨著馬蹄陣陣遠去,女子們提著流行許久的黃紙燈籠,手挽著手一齊走在河邊小道上。那裡也聚攏著一堆賣胭脂小彩的攤販。

黑漆漆的河面上倒映著流光溢彩,有個赤條條的漢子似游魚一般,在兩岸間遊蕩。時而做那魚躍之勢,時而沉入河底好半晌這才浮出水面。

曾有個落魄文人,落榜之後來到江城在見著瞭如此繁華美景之後,竟是坐在河邊一邊哭一直唱,由此留下了一首,江城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