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隔間換了家常衣服,坐在桌邊隨手翻起了季清菱得閒時寫的文稿。

都是些零零散散的小文,有不知從哪裡聽來的奇談怪志,有往日在贛州、延州、薊縣等地的見聞,有對某個官員判案的看法,也有對朝中某些章程律令的斟酌。

季清菱的文才一慣出挑,寫閒事活潑有趣,偶爾還有些詞句似口語,寫正事則是常常另闢蹊徑,別有一番見解。

顧延章本是想拿來打發時間,好等人回來,不想看著看著,果然又是看了進去。

兩人從來同行同住,季清菱去的地方,他都去過,季清菱經的事情,他許多也經過,此時見得文稿當中明明有些是寫了些眼熟的事情、人物,偏偏筆調簡直可愛到了極處,叫他一面看一面忍不住微笑。

正看得起勁,卻聽得外頭一陣腳步聲走了進來。

顧延章才抬起頭,便見季清菱撥開上頭擋著一半的簾子過得來,口中笑問道:“五哥怎的這樣早?”

又道:“今次累不累?吃了午食未曾?難得回來得早,不好好休息一會,偏還在這裡看書。”

顧延章只一笑,揚了揚手中的幾頁紙,回問道:“我怎的不知道,延州有一處賣的炊餅,‘大如人面,形肖五哥之臉’?”

季清菱登時上前幾步,去搶那紙,卻被顧延章抽了回去。

她只得捱得近了,矮下身子,自上而下地環著顧延章的胸,難得乖巧地求情道:“五哥,我寫著玩的。”

顧延章把頭偏到一邊去,道:“一句寫著玩的就打發了?”

季清菱只好道:“那要怎的才行?”

一面說,一面趁著顧延章不備,將其捏在手裡頭的文稿一把搶了過來。

季清菱還未來得及得意,便被整個環著腰抱了起來,她雙腳離地,心中一驚,只叫了一聲,已是給直直舉抱著走了一路,放平壓到了床上。

“膽子倒是養肥了!”顧延章做一副惡狠狠的樣子,低下頭去,張嘴去輕輕咬她的耳垂,又伸手去撓下頭的腰。

季清菱一面躲一面笑,被鬧得直癢癢,求饒了半日。

兩人笑鬧了一陣,季清菱把文稿收了,又去換了衣衫,復又重新躺回床上。

“五哥餓不餓的,要不要吃一點?”季清菱輕聲問道,“今日覲見,想必十分耗腦傷神。”

她猶記得長兄頭幾回面聖的時候,次次回來都要同她抱怨,說什麼覲見皇帝,又要擔心自己禮儀不夠得當,又要擔心自己說話聲音太大或太小,還要擔心說錯了什麼,或是哪一點明明是知道的,卻因為太過緊張,說得不夠出彩,倒比去校場跑上十圈還要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