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清菱聽得好奇,問道:“為甚月初起就來往商人絡繹不絕?難道是什麼日子不成?”

按著那婦人方才說法,雍丘縣並無其餘物產,此時還未秋收,便是要來收糧,也不至於到得這樣早。

對方回道:“原也不是什麼日子,只是也不曉得怎的,忽然就多了許多商隊,都是帶著勞力的,走南邊來的也有,走汴河來的也有,住店的時間也不長,卻架不住人多,眼下雍丘縣中做買賣的日子都好過。”

季清菱越聽越奇怪,她知道問也問不出什麼,心中琢磨了一回,復又笑問道:“這樣多住客?那此時客棧裡豈不是住滿了?”

那婦人笑道:“咱們這棧子裡頭倒也還好,少住那等勞苦人,多是有些身份的才好進來,是以不算擁擠,娘子若是不放心,想要親眼得見,不妨得去小門小店裡頭才好尋得到——往北門一邊走就對了,滿擠的都是賣力氣的。”

她見季清菱年紀輕,說話也客氣,問的也不是什麼要緊的事,答起來便也沒什麼遮攔的。

季清菱復又問了幾個問題,這才道了謝,將人送回去,果然遣了三兩個去北門探看。

到得晚間,等到顧延章回來,少不得先同她說了一回白日間見聞,言語間對陳篤才頗多讚譽,道:“翻看從前案子,縣中極少有判錯的,幾個複雜的案子也判得巧妙,看他農桑、戶口、賦稅也都做得好,是個有才幹的,如果府庫、常平倉裡頭不出什麼毛病,大考評個中上並不難,若是有什麼優才之處,得個上等,也未必不行。”

季清菱便問道:“今日不曾查得府庫嗎?”

顧延章把原因說了,又道:“倒是說得通,也是正理。”

季清菱卻是抿了抿嘴,心中猶豫了一下,還是道:“因來時說起這一處常平倉最要緊,我想著五哥今日去縣衙,當是沒有空閒管旁的,便讓人出去問了一回,旁的沒有探聽到,只有幾個奇怪之處……”

原來晚間季清菱安排出去探問的幾個小廝都回得來,自把打聽到的東西回來說了。

與其餘地方不同,雍丘縣雖然是京畿所轄,可在銅錢價格貴賤上,卻與周圍縣鎮並不相同,不但如此,即便是與京城相比起來,那銅錢還是要貴上幾分。

此時官定一貫錢兌換一兩銀子,不過官是官,私是私,民間一兩銀子能兌換到八百五六十文,已經算是不錯了,京畿多用京鑄錢,本來已經價格很高,一兩銀子幾乎僅能兌換到八百三四十百文,然則在這雍丘縣,不知為何,民間的銅錢竟是比在京城裡頭還要貴上八九文。

莫要看這八九文的差價小,可若是把總數放大,便是一個極可怕的差額。

這道理其實是說不過去的。

京城中銅錢價格貴,是因為來往商人多,許多時候,做小筆買賣時銀子並不流通,需要用銅錢來交易,是以銅錢的需求量極大。

從來供不應求,價格便要上漲,當地銅錢不夠,自然價格高,一兩銀子能兌換的銅錢少。

然則雍丘縣卻並不是一個商貿繁茂的大縣,近十年來,商賈來往最頻繁的時候便是秋日裡頭來收糧。

季清菱讓人去問得明瞭這幾年銅錢的價格,從前皆與京城相差並不多,然則到得今年,卻是十分奇怪,先是才過了上元節沒多久,縣中的銅錢價格便跌了,當時京城一兩銀子能換八百四十二文,在這雍丘縣中,足能換得八百五十文。

這個價格足足維持了大半個月,才漸漸又漲得回去,重新與京城價格相差彷彿,只是未曾過得多久,到了這個月初,雍丘縣的銅錢價格竟是莫名其妙地大漲,京城還是一兩銀子能換八百四十文錢,可這而一處,早已變成一兩銀子才能換得八百二十文。

這隻說明,自月初開始,有人在極短的時間中大量收攏市面上的銅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