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範真娘在外頭聽了半日,對這一個從前同床異夢的前夫早有了另一番認識,可聽得他這一句話,還是全然不敢置信。

虎毒尚且不食子……

楊義府已是又道:“有些事,我也是不能自主……”

他話才說到一半,卻聽得對面的範真娘冷冷地道:“你不能自主什麼?當年你上門提親,是我范家押著你來的嗎?”

楊義府後半句話,登時被堵了回去。

範真娘又道:“你也不用再在我面前做這幅樣子了,方才你說的,我俱是已經聽得清清楚楚,你既是嫌棄范家,又嫌我帶著災,當初為何還要來同我家說親?”

她的語氣當中似乎並無半點情緒,只是在陳述與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一樣。

楊義府不敢回話。

範真娘道:“你早同我說了,我也不用嫁與你,我雖無什麼才貌,卻也是個好人家的女兒,你不娶我,我自能得一個忠厚老實的丈夫……”

說到此處,範真孃的淚水終於流了出來。

她並未抽泣,也不曾哭得出聲,只由那眼淚不住往下流,也不用手去擦,只顫聲問道:“楊義府,我且問你,我范家哪裡得罪你了?我哪裡得罪你了?你自得官以來,哪一個差遣不是我爹給你挑前挑後?要差遣給你差遣,要銀錢給你銀錢,要幕僚給你幕僚,我自嫁與你,同你四處奔走,為你生兒育女,有哪一項做得不周到?”

“我以往從來不說,卻是我心繫於你,不是我傻,你得了范家這樣多的好處,還要來作踐,你究竟還是不是個人?”

範真孃的話說得極慢,一字一句,都發著抖。

楊義府忍耐著聽了許久,然而聽得最後那一句,壓抑了數年的不滿終於爆發出來,冷聲嗤道:“你問我是不是個人,我還要問你,你范家有沒有把我當個人。”

“當初殿試之時,若非你爹是參知政事,我同你說了親,我又何止是眼下這一個等次?!後頭得官,你爹把我給去襄州谷城縣做知縣,那是個什麼地方,你自己也去了,你當真說得出口是個好差?回得京城,把我放去學士院修韻書?打發叫花子也沒有這樣打發的!我想要什麼差,他給我什麼差,你竟是有臉說我得了范家的好處?”

“若是不是因為你范家帶累,我至於淪落到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