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普通人卻不是顧延章。

一心拼命趕回延州,除卻想要給家人立碑建冢,還有一個極重要的原因,便是想回來考發解試,憑藉延州的籍貫,增加自己點狀元的可能。

如果不是為了狀元,他為何不在薊縣應考?

只是——

在延州應考,就一定能得狀元嗎?

未必……

文無第一,武無第二。

一開始就知道,這不過是能增加中狀元的機率而已。

況且點狀元,從來不單是靠的文才,便是誰也不敢說自家大才,一定能中狀元。

下場科考,力爭狀元,是為了做官,為了得青雲之業。這是男兒的抱負,也是晉人最好的出路。

顧延章要立業,要養家。學成文武業,除卻貨與帝王家,再無其餘更好的選擇。

大晉極重科舉,往屆狀元,約定俗成,均是授從八品將作監丞、通判諸州。一甲第二名至第十名,授正九品大理評事,皆注通判差遣。

其實本質上,第一名與第十名,除了從八品與正九品之間難以逾越的鴻溝,在差遣上,相差並不太大。

顧延章自負己才,只要給他些微時間溫習,狀元雖無十足把握,一甲卻是十拿九穩的。

接受陳灝的舉薦,有幾樁好處。

其一,不用考發解試,只用考相對來說難度極小的,針對“有官人”的鎖廳試。

其二,如果功名不諧,名落孫山,還能回頭有一個轉運司從九品監司官的官職。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有轉運司勾當公事的差遣。

要知道,官身易得,差遣難得。更何況是延州陣前轉運司的差遣。

第五甲的同進士出身,所得的也不過是從九品的判司簿尉,還要等候守選,靜待差遣,如果運氣好,等上一年半載,也許會有個不太好的差遣,如果運氣不好,便是等上三年五載,也未必能有個窮鄉僻野的差遣。

陣前轉運司的差遣,放在常人,也許只是個不錯的位置,可若是顧延章得了,想要藉此得功,當真是如同探囊取物。

這是為他量身定做的。

大戰在即,尋常人磨勘十餘年,所升品級,也未必有陣前立上一功的升遷來得快。

接受了這一項舉薦,對於他來說,幾乎就等於得到了快速升遷的機會。

三樁好處,第一、第二於顧延章而言,皆不重要——他不可能過不了發解試,更不可能名落孫山,唯一不確定的,只是能不能得頭名而已。

可第三樁,卻叫人實在動心。

如何選?

大戰就在眼前,若是與之擦身而過,或許十年、二十年、或是三十年內,都不會再有這個機會。

不僅能手刃仇讎,還能建功立業。

是要這一條穩打穩紮,卻註定能脫穎而出的路,還是去爭取狀元那並無把握的榮譽?

顧延章猶豫了一下,抬起頭,望著陳灝,道:“多謝鈐轄厚愛!”

他頓一頓,深深吸了口氣,又道:“延章……想要下場。”

是的,他想奪狀元!

狀元三年出一任,可能成就非凡,也可能默默無聞,數十年原地踏步,只做一個初授官。

進士也能有大前程。

可想要“不五六年即為兩制,十年至宰相”的,唯有狀元才有更大的可能!

文人之間相互擠兌,只有說“有本事你去考個狀元!”,不會說“有本事你去考個進士!”

況且——

望著對面的陳灝,顧延章面上是感激與少年人的傲意,心中卻依舊有著淡淡的警惕。

靠舉薦得官,自家身上就烙下了楊奎一派的印跡。尚未入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