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卞愕然道:“什麼弟弟?!”

他盯著老父的臉,臉上的震驚之色連掩飾都做不到,便似看一個傻子一般。

女子懷胎須要十月,便是胎兒早產,少說也要滿了六七個月才能成活,自己一家才入京不到半年,這個爹便是一下馬車,立時就路邊拉個倚門的撒了種,也不會如今就有個兒子出生罷?!

一向知道這個做爹的不靠譜,可總覺得不靠譜也會有個度。

直到今日孫卞才曉得,人老糊塗到了一定程度,居然是會變成了眼前這一個樣子的!

他顧不得其他,急急問道:“幾時有的?在不在孝期裡頭?!”

有了弟弟並不要緊,哪怕娼妓生出來的,他也不會嫌棄。這個爹,便是生上十個八個,他身為長兄,既是能爬到今日的位子,便有包容的胸襟。

家大才能業大,只要能成才,能出力,人品過得去,旁的都是其次。

然而前提是,這“弟弟”來並不是孝期得來的!

若孫寧是個尋常人,只要重孝守完了,後頭如何,本來並不是太要緊,最多被人在後頭議論幾句而已。

可麻煩就麻煩在,他有一個身為參知政事,分管著祭祀、禮樂、朝會等事的兒子孫卞。

越是身居高位,越容不得絲毫差池。

——家事都管不好,府中禮樂崩壞,又如何能管國事?

如果禮樂、朝會這等冷板凳都被坐瘸了一條腿,才回朝中的孫卞都不敢想象,自己如何還能在趙芮面前證明自己離朝數年後,依舊能夠治政有餘。

孫卞的表情,孫寧自是看在眼中,以他的腦子,一時還聯想不到因為自己一個私生子會給長子帶來多少後患,可聽得“孝期”二字,又見兒子問得兇,也曉得厲害,連忙道:“未曾生,未曾生!如今還在肚子裡揣著,剛坐得穩罷了!”

孫卞鬆了口氣,這才有功夫去追問旁的,因是父親,也不好責問,只無奈道:“家中這樣多伺候的,難道一個都不中用?跑去外頭,若是遇到什麼不乾淨的,去哪裡找藥來醫?”

孫寧不好直接回話,只訕訕道:“是個清白人家的出身,也是個好的……”

又一迭聲催著,要快些把陳慧娘給納回府上。

這個糊塗爹說的話,孫卞是一句也懶得信,只問那陳慧娘如今住在哪一處,什麼出身,得孫寧答了,又敷衍道:“我且同孫氏把這事說了,雖只是多個服侍的,卻也不能就這般直接就接進來,好歹也要做些準備。”

父親納妾,做兒子的若要反對,其實名不正言不順,雖然孫家向來孫卞說了算,可他也知道,自己這個父親一慣行事沒有什麼邏輯可言,也不會顧及什麼後果,若是此時不順著他,後頭鬧出什麼事情來,便難說了。

他藉著這理由告了退,一出得院門,便對著隨身侍從道:“去把孫仁叫來!”

孫卞才回到書房之中,孫仁就到了。

他是慣來跟著孫寧的管事,原由孫老爺子一手提拔,說“跟著”,倒不如說是“看著”。

能被派去看著孫寧這個不著調的,自然是十分靠譜,孫卞一問話,他就一五一十答了。

孫寧人老心不老,在外頭眠花宿柳的時候並不少,他一個大活人,睡哪一個,孫仁自然不可能時時盯著,也不可能個個都管著,只要不惹出什麼大事來,便不會同孫卞稟報。

孫寧剛認識陳慧孃的時候,對方只是張家園子裡頭的酒娘,因為地痞無賴調戲,得孫寧出口救了,才識得。

因救生緣之後,陳慧娘當即連連道謝,送了當日的酒,又白送了吃食給這一位“救命恩人”。

孫寧自然不會收。

兩人一推一讓,少不得就坐在一處說話。

陳慧娘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