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夢。

他不是個愛做夢的人,可他在做的,又的的確確是一個夢。

她不忍打擾的夢。

“哎……”硃砂又是輕嘆一口氣。

她沒有閤眼再睡一覺的打算,而是睜著眼看著黑漆漆的窗戶,只是靜靜看著而已。

小院漆黑,唯有秋雨在在,打在瓦楞上,發出滴滴答答的聲響。

院子裡只有一處火光。

廚房裡的火光。

寅時這等本當在好眠的時辰,廚房裡不當是有光火的,然這廚房現下不僅點著油燈,灶膛裡的柴禾也燒得正旺。

灶膛上的鍋里正咕咚咚地冒著熱氣,不知鍋里正蒸著什麼。

君傾站在案板前,正在揉著一個糯米麵團。

案板上還擺放著細砂糖,紅豆綠豆等,他似乎是想要做些甜糕。

廚房內有一方桌,供吃飯用,此時方桌上擺放著燈臺,還有一碗紅糖水煮的麵疙瘩。

碗裡還正冒著熱氣,顯然這麵疙瘩湯是剛端上來不久的。

只是,麵疙瘩湯是熱燙的,這桌邊卻沒有人。

廚房裡只有君傾一人而已。

直到這疙瘩湯放涼了,還是沒有人來將它吃上一口。

君傾依舊在忙他自己的。

一切和十年前的某一天像極了,只不過,當是廚房裡是兩個人,而不是隻有君傾自己。

當時廚房裡一直有個人在叨叨個沒完,而今除了鍋裡的水燒開而發出的咕咚咕咚的聲響,再沒有人的說話聲。

當時的君傾,動作也沒有而今這般利索。

因為當時他,是個瞎子。

而今的他——

待天完全大亮時,這廚房裡的方桌上已擺了滿滿一桌子的甜糕,不僅桌上擺滿,便是案板上都擺滿了。

君傾將最後一盤甜糕擺到桌上後,他便在這方桌邊的長凳上坐下了身。

只見這些甜糕有淡紅紫色的還有淡綠色的,是紅豆甜糕還有綠豆甜糕。

這些甜糕,全都捏成小兔子模樣的,只有君傾面前這一盤甜糕裡有一塊甜糕是捏成狐狸模樣的,白胖胖的,既不是紅豆味的也不是綠豆味的,僅是單純的糯米甜糕而已。

這小狐狸甜糕上還有用紅豆做的眼睛與鼻頭,看起來可愛極了。

這些甜糕,個頭大小都一樣,捏得也都有模有樣,再也不是歪歪扭扭的模樣。

君傾坐下身來許久,才見他抬起手拿起了一塊紅豆甜糕,輕輕舀了一口,慢慢嚼著。

味道也比從前的好得太多太多。

只是,就算他的手藝變得再好,也沒有人再總是嚷嚷著非要吃他做的甜糕不可了。

他的家裡,除了那個人,根本就沒有人喜好吃糕點,莫說已經長大了的阿離,便是小棠兒,都不喜愛。

君傾只吃了一塊紅豆甜糕。

他從寅時開始忙活到現在,蒸出的一籠又一籠甜糕,他僅吃了一塊而已。

他吃完這一塊甜糕,喝了小半碗的紅糖甜湯,便放下了碗,走出了廚房。

廚房外便是院子,院子裡種著四株海棠樹,兩株大,一株稍小,剩下的一株又更小。

硃砂便是站在那兩株大的海棠樹之間,眉目溫和地看著君傾。

雨停了,天很淨。

有雨水掛在海棠樹的枝頭上,突然往下一滴,便滴落到了硃砂的頭頂上。

硃砂沒有察覺。

君傾走上前,抬手替她拂掉了這顆水珠,只聽硃砂淺笑著問他道:“廚房是不是沒有空地兒了?”

“嗯。”君傾微微點了點頭。

“鍋碗瓢盆可都清洗乾淨了?”硃砂又問。

“還未。”君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