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梅瓶新事(第1/1頁)

晨光漫過西街的胭脂窗欞，鄭叔的竹梆子聲混著油條香準時造訪。林曉趿著拖鞋推開工作室木門，昨夜的燒烤架還歪在榕樹下，炭灰被晨風捲起，撲簌簌落在戰國銅鏡上，驚醒了蜷在鏡面打盹的胖橘貓。

“這梅瓶得趕緊入庫。”陳陽蹲在修復臺前，指尖蹭了蹭磁州窯梅瓶的貝殼缺口。晨光斜斜切過釉面，那處凹陷泛著溼潤的珠光，彷彿北宋的晨露還凝在上頭。

蘇懷瑾頂著一頭亂髮晃下樓，衛衣上沾著昨夜烤肉醬的油星子。她抓起案板上冷掉的韭菜盒子咬了一口，含糊道：“顧南說今天要帶他導師來看畫，讓我們把《閩海秋濤圖》掛出來。”

小周抱著快遞箱撞進門框：“新訂的防潮櫃到了！”紙箱角在青石板上刮出刺啦一聲響，驚得月團從博古架上撲稜稜飛起，尾羽掃落幾片榕樹新葉，正巧飄進剛拆封的防潮櫃裡。

方媛踩著細高跟“噠噠”闖進來，漆木食盒往八仙桌一撂：“聚春園新出的芋泥酥，還熱乎！”掀開盒蓋時，工作室漫起甜香。她身後跟著穿麻布衫的老頭，手裡盤著倆核桃：“這是吳教授，美院退休的老古董，非要來看看咱的磁州窯。”

吳教授扶了扶圓框眼鏡，鼻尖幾乎貼上梅瓶釉面：“這貝殼嵌得妙啊！北宋匠人常往陶土裡摻螺鈿粉，但燒製時溫度把控不好就容易炸窯……”老頭絮絮叨叨說了半盞茶工夫，順手從兜裡摸出塊芝麻糖喂月團，鸚鵡叼著糖撲稜到榕樹上，渣子落了陳陽一脖子。

午後悶雷在雲端滾動。顧南扛著畫筒衝進門，劉海被汗黏在額前：“導師非要親自看題跋……”展開《閩海秋濤圖》時，吳教授的核桃“噹啷”砸在青石板上——畫角不起眼處蜷著只墨色小龜，竟是拿茶漬暈染成的。

“這是哪位大家的閒章？”老頭激動得手抖。眾人面面相覷，小周突然拍腿大笑：“上週燒烤那晚，月團打翻茶壺染的！”蘇懷瑾的銀鐲磕在畫框上叮噹作響，窗外的胖橘貓被雷聲驚得竄上榕樹，撞得梅瓶在防潮櫃裡晃了晃。

暴雨傾盆而下時，吳教授還攥著放大鏡研究茶漬龜。方媛摸出手機點外賣，炸醋肉的香氣混著雨水的土腥味在屋裡亂竄。陳陽拎著改錐組裝防潮櫃，螺絲滾到梅瓶底下，撿起來時忽然“咦”了一聲。

“貝殼碎片在這兒呢！”他從瓶底凹槽摳出粒珍珠色的小東西。林曉湊近一看，哪是什麼貝殼，分明是月團尾羽上掉落的絨毛，被樹脂裹成了珠子的模樣。

雨簾模糊了街景，書畫店老闆娘抱著裱好的新畫衝進來躲雨。展開的《西街煙火圖》上，鄭叔的油鍋、工作室的榕樹、歪斜的燒烤架皆入畫中，角落裡還蹲著只水墨暈染的醉鸚鵡。

“這畫工了得！”吳教授舉著老花鏡嘖嘖稱奇。老闆娘抿嘴一笑，指間還沾著靛青顏料：“昨兒半夜聽著你們鬧騰，推開窗瞧見的景。”

晚霞染紅積水潭時，防潮櫃終於裝好。梅瓶挪進新家的剎那，貝殼缺口忽然滾出顆渾圓的樹脂珠——晨露凝成的水珠正巧滴在珠面上，晃出八百年前窯火的光。

夜市燈火初上，眾人擠在工作室吃沙茶麵。月團偷啄了只蝦丸，燙得在博古架上直撲騰。顧南舉著手機直播防潮櫃，彈幕突然刷過條留言：“珠光釉面似有夾層”，Id是個陌生的甲骨文暱稱。

小周扒著櫃門研究了半宿，強光手電筒晃得陳陽直罵街。晨光再臨時分，梅瓶依舊靜靜立在晨霧裡，倒是防潮櫃的玻璃上多了個月團拿喙尖刮出的歪心形，映著鄭叔三輪車上新出的海蠣煎，油星子亮晶晶地泛著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