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鍾艾終於有了安全感,跟在破奴身後朝那個小院子走去,枯葉在腳下爆出細碎的噼啪聲。光透過光禿的梧桐枝椏,在他們身上投下蛛網狀的暗影,破奴腰間懸掛的青銅鈴和玉佩隨著步伐輕晃,鈴鐺發出輕微的叮噹聲,他身上祠堂的沉香味混著鍾艾髮間飄散的雪松洗髮水氣息,在寒夜裡織成奇異的暖意。

“你怎麼越年長,越膽小?”破奴說話時喉結在玄袍領下滾動,眼角那顆硃砂痣被月光染成暗紅。他忽然想起那個八歲就敢站在椅子上和鍾六對吼、十歲就敢深夜從小門溜出去打車去彭家莊園的小姑娘,怎麼都和現在這個在自己家宅子裡被嚇到尖叫的姑娘聯絡不起來。

還有一年夏天,鍾艾從東花園的牆上翻出去,恰逢他深夜在看海棠花,她掛在牆上跳不下去,碎花睡裙勾在石雕上,小腿被刮出血痕也倔強地抿著嘴,腳上那雙綴著奇異人物玩偶的拖鞋沾滿泥漿,在牆上坐了半個時辰才被傭人們發現。

鍾艾正要反駁,忽見路旁太湖石後閃過野貓幽綠的眼瞳。她猛地躲到破奴身後,不知名面料蹭得她鼻尖發癢:“還不都怪你!“尾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像被夜露壓彎的草莖。

“哦?”破奴又挑了挑眉,說著就想要馬上變成魂體,嚇得鍾艾衝上去抓住他的衣袖,趕忙賠笑:“我錯了我錯了,陪我20分鐘,我去拿我媽的匣子就出來。”鍾艾幾乎拿出了自己最卑微的姿態,這秋夜的西園,實在是陰森森的。

破奴垂眸看著這個縮成團把自己袖子當盾牌的姑娘,笑得心滿意足,她終於學會能屈能伸的道理了,比小時候那個逞強後偷哭的樣子可愛多了。

他只得笑著搖搖頭,走在鍾艾身前,微風拂帶枯葉朝他們的腿撲過來,鍾艾打了個寒顫,又匆忙忙把外套穿上。那座小院子就在鍾六艾玉臥院的隔壁,小院門扉上斑駁的朱漆捲曲如蛇蛻,銅鎖雖然生了鏽跡,但還是再次難住了鍾艾,她又又又開始後悔自己的魯莽。乾脆心一橫,抬腿猛地踹了過去,誰知鎖沒踹開,居然把那老門左側和牆連線處的地方踹斷了。

左半邊門先掉了下去,拉扯著右半邊門,很快,整個門倒地,轟然一聲驚起無數飛鳥,“咳咳!“鍾艾被揚塵嗆得眼淚汪汪,後退時撞上破奴胸膛,她乾脆再一次躲到了破奴身後,等空氣中塵土的氣味消沉了一些,她才走出去,破奴則全程盡職盡責的扮演著“盾牌”的角色。

鍾艾拿出手機,走進小院,故技重施踹開了屋子的門,這次門沒塌,鎖順利被開啟,她直奔供臺,帆布鞋踏過激起了厚重的灰塵,拿起那金鑲玉的匣子時,手指先是觸到一層灰,下一秒,沉重的匣子滑落差點砸到鍾艾的腳,被破奴穩穩接住。

玉扇隨機輕輕拍在了鍾艾的額頭:“小心點。”扇骨敲在她額間發出悶響,但力道卻輕的像落了一朵花瓣,鍾艾下意識捂住額頭,有些怨怪的看他,月光從雕花窗欞斜射進來,將他側臉鍍上銀邊,下頜在明暗交界處若隱若現。但眼神落在那被他一隻手穩穩拖住的大匣子時,她還是閉上了嘴,沉默跟在他身後,快步走出去。

“最近心神不穩?為何想起了你母親這匣子。”破奴一開始本以為鍾艾是想要艾玉的珠寶匣,沒想到居然是經文匣,眸色不禁一暗。這匣子裡的東西不過是個安慰,艾玉不在破奴的保護範圍,所以他從未對這東西多言過一句。

鍾艾眉頭微微皺起,深深嘆了一口氣:“馬阿伯來了之後,我的確有些心神不穩,在餐廳甚至失神了一會兒。”鍾艾如實說道,兩人走回到了雲牆處。

她說完,想低頭去看周圍哪兒有石頭,沒想到胳膊被破奴一扯,拉到了他懷中,鍾艾剛察覺他的手臂環住了自己的腰,下一秒便感覺自己騰空而起,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她已經落在了東園的地上,一牆之隔,東院燈火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