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艾蜷在床上讀雁鎮古志,不時抬起頭看窗外紫藤花和柳樹枝在閃電中狂舞如妖。吳阿姨送來的安神茶早已涼透,瓷盞底沉著幾粒硃砂,在雷光中泛著詭異的紅。她摩挲著布袋上暗繡的陰陽魚,忽然嗅到與父母靈堂如出一轍的檀香味——那日暴雨也是這樣砸在琉璃瓦上,她跪在浸水的蒲團上,看破奴的虛影從那幅他最愛的山水畫裡滲出。

鍾六夫婦死的很詭異,事故發生在他們從隔壁省旅遊回來的途中,他們開車駛過一條山路,一個毫無預兆從山頂落下的石頭徹底碾碎了他們的車,鍾艾接到醫院電話的時候,還以為是惡搞。

她雖然心裡有些恨鍾六夫婦,但從沒想過他們會在如此年輕的時候離開人間。

她一個人回到雁鎮,7天的喪事讓她筋疲力盡,那時吳阿姨一群人有勸她留下,但她還是拒絕了,義無反顧的坐上了回沙市的飛機。

後來那半年,噩夢讓她筋疲力盡,再回雁鎮,是她人生中第五次見破奴。

之前兩次分別是初見,自己小時候要逃被他抓住,高考改志願那次以及父母棺材前一次。

她自嘲的笑了笑,古志上寫,雁鎮自古便是陰陽交接之地,陰陽師起源地,百鬼夜行,魑魅魍魎出沒,乃是常事。

自古陰陽之道,就是竊問天機,一定是無法善終的,鍾六死的突然沒留下隻言片語,她從前也沒上心在這件事上,直到這兩日才在翻閱鍾氏家譜的時候發現,鍾家那些有卓越術法的家主,幾乎全部都是暴斃的下場。

一直到最近幾百年,通陰陽的問客少了點,幾乎都是算命為主,因而鍾家繼承人基本都可以活到五六十歲。

她回想自己見過的那幾個問客,不到一個月,她已經見過兩次鬼了。

破奴本就是鬼魂,輪迴之外,但她還是隻是個凡人,如果不是他解不出謎題,自己說出了想法,恐怕她最後爭得了自由,也享受不到自由。

再回想起在祠堂古畫後笑意盈盈的破奴,鍾艾心頭不禁升上了一股寒意。

她把正在讀的雁鎮古志朝床頭櫃一扔,蒙上被子,決定先睡覺。

這是她爺爺留給她為數不多的幾句話之一:天大地大,吃飯睡覺事大。只要想起這句話,不管鍾艾眼前有多大的事,她都會乖乖吃飽飯睡覺。

“轟隆——!“驚雷炸響,鍾艾被嚇得睜開了雙眼,一旁——那被放在床頭櫃上的布袋突然迸射金光。那些光斑竟與《雁鎮古志》上的硃批產生共鳴,在帳幔上投射出密密麻麻的甲骨文。

“見鬼了..……“她扯過錦被矇頭,卻聽見布料裂帛之聲。掀開一角窺看,只見布袋中飄出的金字正與雨滴共舞,每個字都在半空炸開成血色煙花。

窗外,一個古人的陰影在閃電光中顯現,那影子在窗前看了半晌,在大雨落下之後,才慢慢消失。

鍾艾又做了個夢,夢中馬蹄聲陣陣,她穿著一身男生的衣服,坐在街邊算命,忽然,少年破奴策馬踏過卦攤——他束髮的紅綢與此刻窗外閃電同色,馬鞭掃過之處,銅錢卦籤皆化作飛灰。

“世子殿下留步!“隨從的聲音穿透夢境與現實。鍾艾閉著眼睛掙扎著,想抓住被自己扔在枕頭底下的手機,卻抓了個空。

古志突然自動翻頁,泛黃紙頁間滑落半張婚書,新郎名諱處正是破奴生前表字。她終於尖叫出聲,而窗外那道撐著油紙傘的鬼影,在雷光中露出與祠堂壁畫完全相同的鎏金朝服。

她被這窒息的感覺悶醒,大眼睛一睜開,再次看到了那個在床頭櫃閃著光的布袋。

她伸出手,想捂住那個打擾她睡覺的光,忽然,布袋中卻飄出了一行字。

鍾艾只覺得這個世界癲了,捂住被子試圖逃避,結果越來越清醒,乾脆掀開被子,喊:“服了,一個又趕不跑,另一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