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是趙勳,府城很多人都想不通,大學官對陳遠山好的和對待親兒子似的,結果陳遠山絲毫不領情,還總有衝撞之舉。

午後靜謐,學衙靜悄悄的,各處班房開著窗,學官們趴在案頭呼呼大睡,閒散至極,倒也沒人見到趙勳二人。

沒人領路,趙勳只能往正堂走,也是巧了,厲滄均剛伸著懶腰從正堂中走了出來。

厲滄均見到趙勳,滿面喜色,連忙快步上前。

“好賢弟,你可算來了。”

幾日不見,直接稱呼“好賢弟”了,給剛要施禮的趙勳都整不會了。

滿面紅光的厲滄均不由分說拉住了趙勳胳膊,三步並作兩步將其拉進了正堂之中,不忘回頭喊一句“奉茶”。

趙勳坐下後,厲滄均撫須大笑:“愚兄昨日還思念著你為何還不前來,莫不是知曉險阻萌生退意了,是愚兄的錯,賢弟非常人也,素有大志,心懷天下,豈會臨陣脫逃。”

趙勳乾笑一聲。

其實這一聲“賢弟”也不算無福消受,畢竟厲滄均這條賊船幾乎可以說是註定要沉的,他所謂的夢想也是既不可望也不可及,趙勳過來開辦學堂,那都是拿命在賭。

衙中是有文吏的,聽到了叫喊聲端著茶點快步走了進來。

文吏見趙勳面生,非但帶著下人進來,還坐在了厲滄均對面,主要是大學官沒坐主位,難免多打量了幾眼。

待文吏離開後,厲滄均臉上依舊滿是激動之色。

“肅縣一別愚兄甚是想念,你可知歸途中老夫觀那三字經,觀那拼音,越是看,越是心潮澎湃,好,好啊。”

趙勳啞然失笑,呷了口茶。

“既賢弟來了,愚兄這心也安下了。”

都能給趙勳當爹的年紀,厲滄均一口一個愚兄,絲毫不彆扭,趙勳也慢慢習慣了。

“好賢弟,離別那一日你可是賣了大關子,說這學院要辦又不可輕易辦,待你來了再告知愚兄,愚兄整日心癢難耐,現在你可算來了,也該告知詳情了吧。”

趙勳放下茶杯,坐直身體。

一看趙勳這模樣,厲滄均也收起了笑容。

“府城之中,所有讀書人,所有文官,沒有任何人希望出現一家可以讓百姓讀書的書院。”

趙勳看向門外,壓低了幾分聲音:“所以需要一個契機,一個老大人…一個老哥哥你為我量身打造,不,為這個書院量身打造的契機。”

“契機?”

“書院,要辦,快辦,但不能說是招收平民之子,而是招收達官貴人之子。”

“這是為何,達官貴人之子豈會入這書院就讀?”

“要的就是他們不來。”趙勳嘴角微微上揚:“他們為何不來,因我只是舉人,只是商賈之後,開辦書院教學定會引來恥笑,可我趙勳是個要臉的人,要顏面的人,要臉的我惱羞成怒了,好,這書院辦起來,沒有學子,很丟人,惱羞成怒感覺丟人的我和瘋子一般大嚷大叫,叫嚷你們這群達官貴人之子不來讀,那我就教授平民之子,所以說,我趙勳就是一個譁眾取寵的小丑,上躥下跳讓他們笑話,讓他們恥笑,直到有一天,他們笑著笑著突然發現,越來越多的平民之子,讀書了,認字了,甚至可以考取功名了,雖然,到了那時我趙勳早已淪為滿城笑柄。”

話音落,趙勳再次拿起茶杯,神情平淡。

再看厲滄均,突然站起身,朝著趙勳深深施了一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