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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妝夜行

殯儀館地下室的白熾燈管發出電流雜音,林晚棠將最後一支雕花銀簪插進新娘髮髻,退後兩步打量自己的作品。冰棺裡的新娘面色紅潤得近乎妖異,唇上那抹「硃砂夜」色號的口紅正在滲出細密血珠。

"啪嗒"

一滴猩紅落在她手背,瞬間滲入面板消失無蹤。更衣鏡裡忽然映出新娘睜開的雙眼,那對本該植入義眼的空洞眼眶裡,此刻翻滾著瀝青般的黑色物質。

"林小姐的手藝越發精進了。"殯儀館主任周慕言的聲音在背後響起,他蒼白的手指撫過新娘頸側暗紫色屍斑,"連注射三倍防腐劑造成的靜脈擴張都修飾得這麼自然。"

林晚棠不動聲色地轉動化妝箱搭扣,箱內某層暗格傳出輕微抓撓聲。三天前她接手這具從瀾江打撈起的浮屍時,在腫脹的胃袋裡發現了尚未消化的翡翠耳墜——和三個月前失蹤的美院學生葉蓁蓁報案照片上戴的完全相同。

午夜十二點的鐘聲在停屍間迴盪,所有冰櫃突然同時彈開。林晚棠抓起化妝刷轉身的瞬間,看見四十三個死者整齊地坐在停屍臺上,她們臉上都化著精緻的新娘妝,嘴角裂開到耳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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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剖刀劃開第七具女屍下腹時,林晚棠終於確認了那個菱形傷口的含義。這些被偽裝成溺水案的死者,子宮都被利落地摘除,創口用魚線縫合得堪稱藝術品。她蘸取少許傷口處的靛藍色粉末,在紫外線下顯現出「往生閣」的篆體水印。

"你果然發現了。"周慕言的聲音混著福爾馬林氣息噴在她耳後。林晚棠反手將解剖針刺向他咽喉,卻在看清他手中物件時驟然僵住——那個鎏金掐絲化妝盒,正是她母親二十年前失蹤時隨身攜帶的遺物。

更衣鏡突然炸裂,無數碎片懸浮在空中組成詭譎的陣法。周慕言扯開襯衫露出心口,面板下蠕動著數十個拇指大小的胚胎:"1993年往生閣三十六個妝孃的血肉,才煉成這具能承載往生咒的容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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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晚棠將「硃砂夜」口紅抹在鏡面,鮮血順著裂痕爬滿整面牆。母親留給她的記憶在視網膜上閃回:1993年暴雨夜,十八個化妝師被活埋進檀木棺材,她們的面板被完整剝離,製成能封印魂魄的人皮面具。

停屍臺開始劇烈震動,四十三具屍體脖頸浮現出相同的翡翠吊墜。林晚棠終於看清吊墜上的微雕——那分明是縮小版的往生閣建築結構圖,地下三層實驗室裡陳列著上千個裝滿子宮的琉璃罐。

"你以為自己為什麼能修補那些支離破碎的屍體?"周慕言撕下臉皮,露出內部蠕動的血紅色肉芽,"二十年前你母親把你放進往生閣祭壇時,就該知道這具身體終究要成為"

他的話被破窗而入的警笛聲打斷,林晚棠趁機將化妝箱砸向陣法中央。箱內暗格飛出的翡翠耳墜刺入周慕言眼眶,整個殯儀館突然響起此起彼伏的嬰兒啼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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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穿透霧氣時,林晚棠在廢墟里拾起半塊殘鏡。倒影中她後頸浮現出往生閣的烙印,那些曾被她化妝過的亡魂正在面板下游走。手機螢幕亮起新委託通知,照片上的溺水新娘穿著她今早剛燒掉的婚紗。

瀾江水面泛起血泡,某個鎏金化妝盒正順著暗流漂向城市下游。盒蓋內層粘著張泛黃照片,二十年前的往生閣集體照上,周慕言的臉清晰站在林晚棠母親身側。

:()無盡灰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