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胎》

陳山在省道拐彎處猛踩剎車時,後視鏡裡突然亮起兩簇幽綠的光。

他眼睜睜看著方向盤下方裂開蛛網狀紋路,儀表盤裡滲出粘稠的黑色液體,副駕駛座上憑空出現半截腐爛手指。最可怕的是後座,原本空蕩蕩的皮革座椅上,正緩緩浮現出人形凹陷。

殯儀館冷藏室飄著消毒水與屍臭混合的氣味,蘇晚晴攥著解剖報告的手微微發抖。她妹妹的遺體蜷縮在停屍櫃裡,全身骨骼扭曲得像被巨蟒絞殺過,可事故現場根本沒有其他車輛。

“您聽說過血胎嗎?”看門的老張突然開口,佈滿老年斑的手指向窗外。順著鏽跡斑斑的防盜網望去,殯儀館後牆堆著二十多個輪胎,每個胎面都沾著大片褐紅色汙漬。

蘇晚晴的指甲掐進掌心。三天前妹妹出殯時,她親眼見過這些輪胎——當時它們整整齊齊摞在靈車車斗裡,可當遺體送進焚化爐後,所有輪胎都滾落在殯儀館各個角落。更詭異的是,每當工作人員把它們扔到三公里外的垃圾場,第二天清晨輪胎又會出現在後牆。

“這是第七批了。”老張掏出打火機點燃一支皺巴巴的香菸,“上個月報廢的靈車全換了新輪胎,可這些舊胎就像長了腳。”

解剖報告從蘇晚晴指縫滑落。法醫在妹妹的肺泡裡發現了橡膠顆粒,那些焦黑碎屑正和她此刻踩著的輪胎碎屑一模一樣。

周永昌對著監控錄影反覆按暫停鍵。畫面裡他的獨生子周子航正蹲在車庫裡,用美工刀瘋狂劃割輪胎內壁。那些價值八千塊的米其林輪胎被割得支離破碎,男孩卻突然轉頭對著攝像頭露出笑容:“爸爸,胎寶寶說餓。”

他抓起電話打給秘書:“把通惠輪胎廠那批庫存胎全部銷燬,立刻!”

電話那頭傳來驚恐的吸氣聲,緊接著是重物墜地聲。周永昌抓起車鑰匙的手突然頓住,後視鏡裡映出後座上的兒童安全座椅——本該空著的座椅上,五道沾著機油的指痕正從安全帶扣上蜿蜒而下。

輪胎廠地下實驗室泛著詭異的藍光。許美娟把最後半管暗紅色液體注入橡膠原料時,整桶膠液突然沸騰起來。培養槽裡泡著的人胎標本集體睜開眼睛,連線著胎盤的臍帶像蛇群般纏上她的小腿。

“周總答應過只要改良配方……”她瘋狂拍打著緊急制動按鈕,卻看到監控螢幕上出現丈夫的臉。那個本該在三個月前車禍身亡的男人,此刻正站在她的實驗室門口,脖頸上纏著一條沾滿瀝青的輪胎內胎。

蘇晚晴把油門踩到底時,後座傳來嬰兒啼哭般的漏氣聲。她從後視鏡看到備胎正在後備箱裡有規律地鼓動,胎面浮現出密密麻麻的血管紋路。手機導航突然跳轉到1978年的衛星地圖,定位顯示她正駛向三十年前的通惠孤兒院舊址。

暴雨中浮現出巨大的輪胎碾痕,那些深嵌在泥土裡的紋路組成三個血字:看胎心。

周永昌的賓士車在盤山公路打滑時,車載音響自動播放起兒歌。他發瘋似的捶打中控臺,卻發現儀表盤變成了巨大的胎壓監測器,液晶屏上跳動著二十多個胎心監護波紋圖。

“爸爸,為什麼要把我們埋進輪胎裡?”兒童安全座椅上浮現出透明的人形,那些1998年失蹤的孤兒院孩子正從每道輪胎紋路里往外爬。當第一個冰涼的小手抓住他手腕時,周永昌終於想起通惠輪胎廠的前身——那個用孤兒做橡膠新增劑實驗的地下工廠。

蘇晚晴在廢棄廠房找到成堆的輪胎時,每個胎心都嵌著塊森白的人骨。她顫抖著摸出打火機,火苗卻突然變成幽綠色。數百個輪胎同時震動起來,胎面浮現出妹妹的面孔:“姐,我們都在胎裡。”

當消防隊趕到時,整個廠房只剩下焦黑的輪胎殘骸。而在三公里外的垃圾場,一批沾著瀝青的新輪胎正被裝上貨車,胎面隱約可見血管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