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先生,您可贊成?”

“……夫人問的好。”公孫白石終於不再打趣,他緩緩收攏摺扇,“這些日子,我屢次勸說仲懷去向聖上求情,仲懷直至前日才應允了。”

明蘭肅了神色,端正的站起道:“都督和先生所慮之事,想必甚為要緊,這本非我一個婦道人家該過問的,奈何如今事已延及內宅,明日我還要進宮謝恩,吾唯恐將來在外有所言誤,萬望先生指教。”說完,她朝公孫白石深深福了一福。

公孫白石立刻站起,微側避身,恭敬的拱手道:“夫人過謙了,夫人溫雅謙和,治家有方,堪稱仲懷之福,夫人但有所問,老朽當知無不言。”

這些日子他冷眼旁觀,發覺她是個極自律的女子,她明明十分受信任寵愛,卻從不越雷池一步,但凡與朝政大事相干的,她一句也不會多問(其實她是懶)。

顧廷燁權柄甚大,但縱然每日上門巴結逢迎之人不斷,她也從不拿權牟利,或趾高氣揚,待誰都客客氣氣,謙和有禮(她是沒受賄的膽兒)。

兩人再次坐下,明蘭沉思片刻,發現提問也是個難題,該從哪裡問起呢?

“先生為何勸說都督為侯府求情呢?”這個切入點似乎不錯。

公孫白石捋了捋頷下稀疏的鬍鬚,緩緩道:“夫人覺著當今聖上是如何樣的人。”

這一問一答完全牛頭不對馬嘴,明蘭再次扭緊了手中的帕子,好吧,我們要習慣高智商人才的思維路數。

“都說為人臣子,不該妄測聖意,這話只對了一半。”公孫白石也沒指望明蘭回答,他微微仰首望著梁頂:“不揣測聖意,怎麼把事辦好?一樣的出身學識的文臣武將,那些揣測的好的,準的,便能青雲直上。”

明蘭側臉望著公孫白石,其實這老頭今年還不到五十,卻因半生奔波遊歷而風霜滿面,微皴的臉龐佈滿皺紋,蒼老宛若花甲之齡,只一雙眼睛精練強幹,熠熠生輝。

“仲懷尚不足而立之年,一不是聖上姻親,二非潛邸舊臣,三不是宿將權宦,卻能領重兵,掌高位,憑的是什麼?段成潛,耿介川,鍾大有,劉正傑……還有沈從興,他們在潛邸起就跟著皇上,足足十幾年風裡雨裡,他們哪個對皇上不是以命相護?哪個不是忠心耿耿?”

明蘭苦笑著:“便是論資排輩,也輪不上都督在前頭。”

公孫白石放平視線,嘉許的朝明蘭點點頭,繼續道:“聖上即位之初,為著安撫軍隊,於幾位老將禮遇有加,頻頻加封。於是,潛邸那些人就不敢動了。我當時就向仲懷進言‘新帝即位,必有用兵之處。要麼你就安耽做人,指著聖上念著當年那點情分,賞你個一官半職,也能平安度日,要麼你就放手一搏,在聖上心中爭個位次’。”

“他自是選後一條路了。”明蘭毫不意外。

“仲懷果敢剛毅,雷厲風行,頂著被罷免的風險,重刑嚴律,砍了好些腦袋,緊著在頭幾個月裡就把手中的軍隊操演出來。皇上雖斥責了幾次,但實則這般行事,正中聖上下懷。”

公孫白石呵呵捋著鬍子,笑聲中滿是自豪之意,“後來,果然出了變亂,戰事一起,其餘眾將領不是都首尾相顧,拖延委言,就是有心無力,難以迅速有效的驅使軍隊,唯仲懷的大軍能令行禁止,揮師南下。當時軍中,有別有用心之人,於行軍戰陣之中暗使絆子,敷衍推搪軍令。兩軍對戰,生死頃刻,如何能有半點差錯,仲懷當即便殺了一半,又捆了一半,這裡頭就有甘老將軍的一個老部下和一個同族侄兒。

明蘭輕輕啊了一聲,掩飾不住驚訝。

“被彈劾了又如何?被記恨了又如何?天下之事,多是一俊遮百醜!皇上滅了荊譚亂軍,坐穩了江山,便是天子明君,百官慶賀;仲懷打贏了仗,便是定鼎首功!沈段耿劉鍾等人,只能心服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