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分別架走。

“讓他們喝點水。”她說,“醒醒酒。”

然後她掉頭走開。

事情當然不可能到此為止。魚頭一拳打倒的要真是隻猴子也就罷了,偏偏那不是類人猿,是個類猿人,且非普通角色。該市政府裡沒幾人喜歡這隻猴子,但是都知道他不好惹,這人特別會拍市長的馬屁,因此頗得賞識,於是就有些忘乎所以,只認一個,別的人都不當回事。葛珊副市長是剛上任的女幹部,從省會城市裡來,那天要車回省裡辦事。當時市裡用車緊張,只主要領導有專車,其他領導用車由行政科分派,史猴子分明是有車不派,另有安排,沒把葛珊放在眼裡。但是所謂打狗欺主,誰都說魚頭一拳打的不是史科長,是市長,魚頭自己什麼玩意兒?一個犯了大錯,不被重用的人,他不就一頭捲毛,個兒大,他還真敢啊!要我們評判,不管有什麼天大的理由,這件事就事論事應當是魚頭不對,確實不容我們加以表揚。管了不歸他管的事是一重錯誤,違背職業道德則更為嚴重。他自己是幹什麼的?文明辦副主任,再怎麼大的事情都應當文明處置,這麼又是打又是罵哪有半點文明?公務人員大堂廣眾如此吵鬧扭打成何體統?因此魚頭除了涉嫌非法打人,還加上知法犯法一重重罪。罪上加罪哪容輕饒?出事第二天魚頭就被宣佈停職,檢查反省,聽候處置。史猴子則上醫院驗傷,找法醫鑑定,做出大鬧一場,徹底搞死魚頭之態。

這時葛珊說了句話。

“不光魚頭,”她說,“兩個人都不冷靜。都一樣。”

葛副市長是當事者兼目擊證人,她各打五十大板,實際上就是為魚頭說話。史猴子人緣差,事情一出,機關里人在私下裡都說魚頭打得好,葛副市長再這麼一作證,只把魚頭一個抓出來嚴懲更不合適了。未了,魚頭做了一個書面檢查,承認自己因陪省裡檢查工作的客人喝酒過量,頭腦不清醒,處事不冷靜動手打人,謹表示深刻認識和檢討,願意道歉並賠償醫藥費云云。然後他的文明辦副主任被免去,降職使用,調到郊區最邊遠的一個鄉當副鄉長,如此了結。

魚頭髮配邊塞兩個月後,葛珊到該鄉檢查工作,兩人在鄉政府會議室見了一面。葛副市長長跟魚頭握手,問:“怎麼樣?還好吧?”魚頭說挺好的,熱烈歡迎葛副市長光臨。葛珊笑了笑,問:“還喝酒嗎?”魚頭說喝。葛珊說:“少喝點。”

當晚,鄉里領導在食堂裡請葛副縣長吃飯。該飯局一開始就充滿廉潔從政的精神。葛珊不願勞師動眾,只讓書記、鄉長兩人陪餐,說好不喝酒,只吃便飯。於是鄉親們一上桌便吃得沒滋沒味。飯吃了一半,鄉書記跑出食堂雅座找魚頭,那時魚頭早已在餐廳用過晚飯,回自己宿舍看電視。書記說:“魯副你試試,快上。”

此前,縣政府辦通知鄉里,說葛副市長要來調研,當時鄉里幾個頭在一起研究接待,有知情者說葛副市長好侍候,女的,年輕,她不喜歡吃請,一般不喝酒,給一碗麵條就行。鄉里頭頭都說這怎麼可以,人家是市領導,怎麼能冷落了。魚頭當時多了句嘴,說讓葛副市長喝點酒有什麼難的?你們勸不動就找我好了。這天晚上鄉書記屢勸無果,忽然想起魚頭的大話,便溜出門搬兵來了。

魚頭真就立刻上場了。他抱著一個酒罈子進了鄉食堂,對葛珊說自己是專程來敬她酒,因為他心裡清楚,葛副市長到本鄉調研,一方面要了解情況,一方面就是來看望他,表示領導對犯過錯誤的下級幹部的關心。他要用本鄉自產土酒表示感激之情。如果葛副市長沒替他說話,可能他頭上已經沒有了這頂“副鄉長”烏紗帽,甚至回家放牛去了,因此葛副市長應當同意他敬這一杯酒。魚頭講得藝術,只講葛珊於己有恩,不講自己其實不為別個,就為了給她打抱不平而倒的黴。但是葛珊比他還要藝術,她只是笑了笑,也不說自己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