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

飛揚跋扈這些還好,但說什麼嚴嵩,這也屬於牽連過遠了。如今嚴嵩聖眷未失,你們這樣罵,那等於是連嚴嵩罵進去,也就間接把寵信閣老的天子也帶進去了。

要罵嚴鴻,就老老實實罵嚴鴻嘛!你們這樣搞法,等於把嚴鴻這棵樹和嚴嵩這片森林綁在了一起,還捎帶上腳下的皇帝這片大地沃土。這麼搞,嚴鴻還倒的了麼?

這倒不能全怪御史們糊塗無用,而是因為在這近兩百年的歲月裡,御史們已經養成了一套自己的行事方法和原則。他們一旦發動攻擊,就必然是鋪天蓋地,祖宗八代,乃至牽連周邊,最後劍指天子。這已經形成了御史彈劾的標準化模式。

如果舀現代戰爭打一個比方的話,這幫御史的攻擊,屬於火力兇猛,覆蓋面廣,但不能集中目標。

這種地圖炮的掃shè,有時候威力確實很大。所謂先下手為強,通常要攻擊的“jiān賊”,總有不少朋黨。而大面積的掃shè,有時足以威懾敵對陣營,讓直接目標的黨羽靠山自顧不暇,不敢庇護,甚至只能放任目標倒下。要想讓這些御史們動動腦筋,去研究下旁敲側擊、迂迴包抄、餘韻無窮的技戰術?對不起,咱要有這耐心,就不當御史了,沒準就入閣當大學士去了。

另一方面,這些御史們這種猛攻,內心也有自己的想法。與其說他們對嚴鴻不順眼,義憤填膺,不如說他們是對嚴嵩看不慣,恨之入骨,乃至對提拔嚴嵩做到這個位置的人看不慣,頗有微詞。只不過,這最後一條實在難以明言而已。

內外兩方面的原因,使得御史們這次毫無遲疑地再度施展漫天花雨的攻擊方法。只不過,這一次使用此種戰法,未必能夠得手。

而且,公公知識分子黃錦還發現,此次御史們攻勢雖猛,但規模不是很壯觀。上書的人只有三十多個,都是鄭曉直屬的御史們。

按說,都察院左都御史周延,與鄭曉是同科進士,交情莫逆。平rì裡兩人共進同退,也多次聯手對抗嚴嵩。可今次,為什麼周延一脈的人沒有動手?那些中間派,沒事特別熱中於打便宜人,痛揍落水狗的人們,都哪去了?

而且,往常裡,除了御史之外,另一波言官——六科給事中也有跟風起鬨打醬油的愛好。正所謂不罵白不罵,基本是有人動口,就往往會自發xìng的幫拳。尤其是這種罵皇帝、罵首輔、騙廷杖、撈聲望的事,有的是人願意跟著起鬨。而嚴鴻以錦衣衛身份設局逮捕新科舉人,這可以說是一個極好的發揮題目。可是,這麼好的舞臺,這次怎麼也不見多少人起鬨?

還有,作為本次捱罵的目標群體,嚴嵩一脈人多勢大。往常打嘴仗時,一向是以人多取勝,只是在科道的人馬比較少而已。按說鄭曉這麼個搞法,嚴嵩必然有所察覺。可是他和他的門生走狗們又為什麼不出手?

這一切的不正常結合起來,讓黃司禮感覺到陣陣寒意。不知道這裡面水有多深,又被人安排了幾重陷阱。因此,他便不敢枉自發動,以免亂了陣腳,把自己也搭進去。

而且,這次的事,他也實在不好下手。馮孝先一案,嚴格說跟內廷其實也有牽連。有趣的是,這一回嚴鴻卻算是和黃錦站在同一立場上的。

馮孝先是深縣人,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有個同族未出五服的叔父,在宮中當差,如今已經升至司禮監秉筆太監,他這位族叔的名字叫做馮保。

馮孝先並不知道這個叔叔。因為馮保是在年少時就進宮的,那時候,馮孝先還是個牙牙學語的幼童。之後,馮保以內宦中官的身份,在宮中默默無聞地進行奮鬥。對馮氏族人來說,這並不是什麼光彩的同宗。因而,馮孝先基本也沒有機會,從長輩那裡聽到這位叔叔的訊息。

可馮保卻知道這個侄兒,而且還一直關注著他。

馮保少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