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汪直手下的人馬大致可分為少壯、元老兩大派系,少壯派的人,便以李玉龍為首。如今眼見欽差口口聲聲說招安,自己硬打也佔不到便宜,那些元老派的,便都存了和欽差好言好語合作的心思。見李玉龍冒犯欽差吃虧,並且被攀扯成叛徒,都覺得是落井下石的大好時機,正好把這幫小王八蛋打壓下去,讓他們知道薑是老的辣。

有五峰元老方廷助咳嗽一聲,“真是畫龍畫虎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沒想到,李玉龍這老船主的外甥,居然也敢反水,真是辜負了老船主對他的栽培,當真該殺!”

另一位元老李華山也道:“是啊。這廝近幾年舉止跋扈,言行囂張,目無尊長,陰蓄死士。果然是有了不軌之心,也是欽差神目如電,識出奸邪,才不至於讓這惡賊篡了我五峰基業,依我看,他與伊人的婚事,還得慎重些為好。”

王宗其道:“正是。婚姻事,還是作罷吧。伊人國色天香,理應找個年少英俊,高門大戶才是良配。至於李賊的黨羽,也要看管起來,免的生了什麼禍端才是。這一番欽差出力,除此惡賊,我五峰上下,人人感激欽差恩德,只是我家首領如今被囚於監牢,受那縲紲之苦,還望欽差早拿個章程,把人搭救出來,到時候,我等必對欽差感恩戴德,但有索取,無有不從。”

他已經存了利用汪伊人與嚴鴻聯姻之心,自己和她是一家人,若是再能勾上欽差,招安後,自己說不定能做個大官,這一輩子便算沒白過。至於這汪伊人身為汪直愛女,去到欽差房間,是為妾還是為奴,和我老王有毛相干啊。

那倭人伊藤見此刻自家人內亂起來,急的哇哇叫道:“不要如此,不要如此!”卻不知該說甚麼好。

嚴鴻見這群海盜自相擾亂,有好幾個為頭的過來順著自己說話,當即拱手道:“諸位這般見識,不愧是五峰麾下大將。既然大家肯聽我的話,那便好辦,我等一起想辦法救出老船主。不過,站在這裡舞刀弄槍的,可不是講話的所在。咱們還是找個平坦地方,坐下來邊吃喝邊談,才是個道理。”

王宗其也知,如今講打肯定是講不成,自己這邊不火併就不錯了。忙說道:“欽差見教的是,見教的是。”忙吩咐人紮下簡易帳篷,充做臨時聚會之地。本次島上聚會,倭寇本來就做了文武兩手準備,搬運來酒食蔬果,設擺桌案,又立下媽祖娘娘的神牌,嚴鴻與這幾路倭酋對著媽祖神牌焚香禱告,以示決無虛假之言,否則出海必然船隻傾覆,葬身大海。

發過誓言後,大家就坐。嚴鴻這邊,有花、耿二女,戚繼光、俞大猷及雲初起、葉正飛、嚴峰、嚴復八人保護,其他人全在帳外警戒。倭寇這邊,則是那一群元老派的首領及徐海、王翠翹、汪伊人等參與,張放等少壯派,卻是被徹底邊緣化,連列席的資格都沒有,他們的人馬也被元老派的人和徐海的部眾監視起來,防範他們孤注一擲的拼命。

這群少壯派雖然敢打敢殺,但根基不足,實力有限。再者就是缺乏統帥之才,否則怎麼可能讓李玉龍那種混人做了首領?如今李玉龍不能視事,剩下的人,有的想要乾脆拼命,有的卻想還是看看局面再說,更有的乾脆彷徨無計聽天由命,連一個出來振臂一呼的人都沒有,自然不可能組織部眾撕殺。

帳篷之內,眾人坐定,倒是融洽了許多。自來戰場上得不到的東西,談判桌上也難以得到。倭寇們方才被俞大猷一棍震服,又見徐海公開支援嚴鴻,都絕了撕殺的想法,態度上自然就軟了下來。與其說是談判,不如說是完全聽嚴鴻吩咐。

嚴鴻說道:“如今要救老船主,就看天家高興。前番本欽差大破陳東、葉麻、辛五郎,這是天家一樁喜事,救老船主成了一半。可另外一半,還得你們加把勁。”

王宗其道:“不知欽差有何吩咐?但能做到,兄弟們必然盡力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