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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年後,在人間的一所陰暗而潮溼的地牢裡,一個黑色的陰影慢慢地徘徊在鏽跡斑斑的獄門上,那些鑲嵌在門上的巨大鐵釘如今已經鬆動,每當一陣冰冷的寒風吹過獄窗,那些乾癟而扭曲的釘子就會發出叮叮噹噹的顫抖聲,猶如一個老人殘破而脆烈的骨骼在輕輕地撞擊著。那黑色的陰影繼續移動著,月下的寒光使這黑暗中的靈魂蠢蠢欲動,他徘徊著,好像是在謹慎地思考,思考是否要接近那塊兒離自己僅有一步之遙的光明,對於他來說這的確是個困難的選擇。他熱愛光明,可兩年來的黑暗使他的雙眼發生了奇怪的變異,曾今美好而溫暖的陽光,如今卻成了一支支鋒利而蒼冷的利劍。所以,即使在黑暗中,他也不敢把眼睜開,他要時刻提防著不知從何處射來的光,那些穿過眼睛的光足以刺破他的瞳孔射進他的心臟……然而,今天,他卻在猶豫是否要踏出這一步,因為今晚也許是他最後一次在寧靜中,感受月光溫柔地撫摸著自己那枯黃而佈滿皺紋的眼角了。他開始意識到,自己似乎已經不再年輕,歲月的磨礪和痛苦的蹉跎不僅使他曾今神采奕奕的雙眼上沉積了一層厚厚的塵土,使他曾今健壯而光滑的肌肉上長滿了毒瘡,使他曾今柔順而輕靈的髮捲變得失去彈性而枯黃,而且也給他簡單而透明的思想披上了一件沉默的衣裳。然而,他的心卻沒有變,依然像這世界上最美麗的寶石一樣釋放著最深邃的光……可是在這裡,也許人們並不瞭解他的寶貴,人們對他的詛咒遠勝過讚賞,狂熱的公眾被邪惡的力量所矇蔽,正是這種力量把他關在這個地方。可就在今夜,等待他的將是另一種黑暗,因為人性的悲涼已經剝奪了他接受詛咒的權力,他必須面對死亡,一個“衰老”的詩人的死亡……
詩人那不安的陰影繼續在鐵門上深沉的徘徊著,好像一支含蓄而低沉的夜曲,厚重的音符所散發的悲情令空氣中的塵埃深深的落了下去,彷彿是在無可奈何地嘆息。突然,門外那悠長而空曠的走廊上傳來了急促而整齊的皮靴聲,那聲音由遠及近伴隨著詩人急促的呼吸和手心裡那冰冷而汙濁的汗滴……終於,鐵鏈的撞擊聲粗暴地啃噬著大門的縫隙,“吱……”的一聲,獄門上,詩人憂鬱的身影頓時被劈成了兩半,一半倔強的趴在狹窄的門縫裡,另一半被四名拿著步槍的警衛死死地踩在了腳下。此時,詩人再也沒有權力猶豫了,幾隻粗壯而黝黑的手瞬間抓住了套在他脖頸上的鎖鏈,用力地向門外拉拽著,頓時,巨烈的疼痛撕扯著詩人瘦弱的四肢……
“嘿,你這笨蛋,沒看見他的腿和腳都被栓在牆上了嗎?快開啟……外面已經開了鍋了……”一個身材高大滿臉橫肉計程車兵衝著另外一個士兵嚷嚷道。
“好了,現在開啟了,走吧,你這混蛋!”那個高大計程車兵再一次拉緊了詩人脖子上的鎖鏈,像拉一條狗似的用力地拽著詩人的頭。瘦弱的詩人隨即被拽了一個跟頭,淒冷的月光瞬間照亮了他蒼白而沾滿灰塵和蛛網的臉頰,如劍的銀光像毒蛇一樣貪婪地吐著銳利的紅芯,將一縷縷致命的毒液攝入了詩人的雙眼。詩人的額頭上滴著斗大的汗珠,劇烈的鑽心之痛折磨著他原本脆弱的軀體,輕微的呻吟聲像暗夜中嬰兒的啼哭。可粗暴的劣行卻沒有同情這痛苦的情景,“快點兒走,你這畜生!別耍花樣,你就要解脫了,哈哈哈哈……”士兵們呵斥著,雨點般的拳頭衝向了這個可憐的人。在走廊的牆壁上,一支支通明的火把燃燒著冰冷石路上,那一條條忽短忽長的陰影。在士兵的責打下,詩人被踉踉蹌蹌的拉到了監獄的天台上。他的身旁站著兩個衣著體面的審判官,而臺下則簇擁著沸騰而瘋狂的人群,他們向暴風雨中的波濤一樣劇烈地翻滾著,似乎要衝破士兵的封鎖直接擠到天台上來,他們瘋狂的怒吼聲像一張濃密的網,佈滿了整個夜空,好像月光都因此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