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的功勞。空氣裡有一股水煙的味道,大概是某個或者幾個匆匆離去的等車人留下的。他模模糊糊地想起了唐敏儒。她也曾經是個面如滿月的姑娘。不是屏風後面難以辨別形狀的一小堆。

他解下身上的狐裘,給關小樓蓋上。

他跟野貓一樣警覺,這一類生物睡覺都很輕。

狐裘的軟毛拂過脖子的那一刻,關小樓就一個激靈醒了過來。他的身子先是一縮,繼而好像才認識到眼前站了一個人。

他吃力地眯起眼睛。候車室有盞電燈,昏黃的燈泡恰在這人頭頂,照得這人身周發亮,可臉卻晦暗一片看不清楚。關小樓舉起一隻手擋著光。又揉揉眼睛,然後繼續舉手遮著腦門。

那手瘦稜稜的,指尖好似新生了凍瘡。

馬欣宜低聲說:“起來吧,別在這裡睡了。”

這聲音是陌生的,可關小樓到底看清了眼前人的臉。他的眼睛睜大了片刻,彈起半個身子仔細打量著——馬欣宜心裡禁不住就要一沉。他莫非真是在等什麼人。可他等的人總不會是自己……他不由自主地挪了挪身子。那盞電燈不再照著他,照亮了關小樓的臉。

那個野貓一樣的少年突然笑了。

“大帥。你怕是認錯人了吧?”

要不是自己太在意,以至於想這一幕也想了一陣子,馬欣宜幾乎想笑。

“你叫關小樓。”他說。對方好似還沒徹底睡醒,迷迷糊糊地瞧著自己,好似還不是很清楚眼下狀況。他其實也有些恍惚——風雪夜,從省城趕回自己的駐地,靜無一人的火車站——儲德全是不是連火車班次之類的事都搞定了?只是為了撿一隻漫無目的亂晃的野貓。

此地還是不宜久留。第二天傳出去大概說什麼的都有。

“起來吧。”他重複道。長期慣於發號施令的人,即使說得再溫和這也是句命令。他還想要再補充些什麼,然而偏偏想不出來,也不想說。

可關小樓似乎也不想再聽到更多的。他依言起身,搖搖晃晃地跟著大帥,那件狐裘披在他肩頭一晃一晃,他隨隨便便地抓著兩邊的衣襟,馬馬虎虎地往身上一合。大帥停步看看他,他也就隨之停步,向著大帥笑一笑。

笑容傻乎乎的。就像是笑著的人都沒意識到自己為什麼笑。還帶著一點迷惘的歡喜。他並不在等什麼人,也沒想到會等到大帥。

他自然而然地跟著走了。

等出了候車室的門,走到大帥汽車跟前,儲德全含著笑迎上前來。馬欣宜看了關小樓一眼。

“是北方人吧?”

他點點頭。

馬欣宜對儲德全說:“就去燕市居。”

這城裡最好的北方菜館子。是不是地道他也不知道了。雖說已經將近半夜,燕市居的大掌櫃忙不迭地迎了出來,開了南邊最好的暖閣,他們進去的時候紅紅的炭火盆已經燃了一些時候了。

一般這種情況下會說什麼樣的場面話?

馬欣宜也不是沒有準備。“看你身手了得,算個人才”——這種藉口(他很清楚)是召之即來的。可是關小樓也沒問他什麼,他也就樂得省下來不說。

也可能是沒空問。關小樓一直在很起勁兒地吃烤鴨。一個禮拜沒吃飽飯的小夥子怎麼個吃法,他就是怎麼個吃法。後一口頂著前一口地往喉嚨裡塞,吃相貪饞,倒不粗鄙。一邊吃,一邊不停地抬起眼來盯著大帥看。食物並不能佔據他全盤的心思——可是他看著自己又算是什麼心思?

馬欣宜已經準備在他往薄餅裡卷烤鴨時(這是第幾張了?)抽空問他了。這時候門上輕輕響了一下,掌櫃陪著笑進來,問鴨架是怎麼個做法?

馬欣宜不置可否地看看關小樓。關小樓想了想,歪歪頭說:“椒鹽兒。”兒化音很輕很軟。說完捲餅又塞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