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抬頭,眉目間頗有不悅,目光掃向空著的桌椅,暗示意味很一清二楚。

我用最可憐兮兮的聲音說:“我就坐一小會。”

他不為所動,一邊低頭,一邊翻報紙,“不行。”

“我不會說話,不會發出任何聲音,我只是想借用一下這扇窗戶,我保證,絕對不會打擾您!”

“不行。”他頭抬都不抬,渾身上下散發著拒人千里的冷漠。

“拜託!拜託!您一看就是個好人,請答應我這個小小的請求吧!”

我瞪大眼睛,雙手握拳合起,放在下巴下,不停地鞠躬。這招是我從日本動畫片學來的,是我對老媽和麻辣燙的終極武器,幾乎百試百靈,用麻辣燙諷刺我的話說“學什麼不好?學人肉麻!幼稚!”肉麻是肉麻,幼稚是幼稚,但無往而不利。

那個男子終於把頭從報紙間抬起,雖然看我的眼光還很冷靜,但嘴角在隱隱抽動。估計他從來沒見過穿著嚴肅的職業套裝、盤著紋絲不亂的髮髻的人做這麼幼稚可笑的舉動。我趕緊再眨巴了一下眼睛,努力讓它們霧氣濛濛,他恐怕是被我雷住了,撇過了頭,也不知道是在忍笑還是在忍嘔吐,用手指了指對面示意我坐。

我立即化哭臉為笑臉,“謝謝!謝謝!您真是一個大好人!一定會有一份世界上最好的工作,找到一個世界上最可愛的女朋友,生一個世界上最漂亮的寶寶!”

他轉過頭,面無表情到近乎呆滯地看著我,也許是想研究清楚我這樣的精神病怎麼逃出了瘋人院。我沒有時間研究他的表情,視線緊緊地鎖住對面的大樓。

半個小時後,樓裡的員工已經都走光時,我看到宋翊從大廈出來,菸灰色的西服,剪裁簡單,可他穿得份外熨貼舒服,看上去,既有少年人的清爽乾淨,又有著成熟男子的冷靜內斂,兩種極端不協調的氣質在他身上融為一體,散發著很獨特的感覺。

他身旁隨行的兩個人一直在和他說話,他微笑著,時不時點一下頭。相親那日的他,和我記憶中的少年似乎沒有什麼不同,可今日的他,卻是陌生的。

他消失在街角,我凝望著川流不息地車與人群,有一種很不真實的感覺,七年了!我和他之間已經隔開了七年?為什麼這麼多年過去,我和他的距離仍然只能是遙遠地凝視?

我回神時,發現面前有一杯冒著熱氣的咖啡。

我不記得我有要過咖啡呀!視線狐疑地掃向對面的男子,他眉毛輕揚,乾脆利落地說:“我不會支付你的咖啡錢。”

我這才留意到,他有一雙很英挺的劍眉,很冷漠的眼睛。我盯著他,凝神想了三十秒鐘。大概、似乎、好像、也許,剛才有一個女子的聲音在問:“小姐,要喝什麼?”聲音重複了很多遍,然後一個男子的聲音很不耐煩地回答:“隨便。”

我的臉有些燙,我剛才盯著窗外的表情到底有多花痴?希望他只是以為我在發呆。

我呵呵乾笑兩聲,準備起身逃走,“謝謝您了,再見。”心裡吶喊的聲音卻是,永遠不要再見了,沒有人會喜歡與知道自己不為人知一面的人再見。

手伸到手袋裡摸錢時,卻一摸摸了個空。錢包?趕緊開啟手袋翻找,裡面亂七八糟的東西一堆,就是沒有錢包。不可能,我今天進辦公室的時候還用過電子卡開門,電子卡裝在錢包裡,我一定是帶了錢包的。我把手袋放在桌上,開始仔細的一樣樣清查,手機,花仙子鑰匙,仿羊皮紙的復古記事薄、毛茸茸的假鵝毛筆,KITTY貓,巧克力,果凍,還有一個我中午用來消食減肥的雞毛毽子……

十五秒鐘內,手袋裡的東西已經全部都攤在桌子上,佔據了桌子的半壁江山,顏色是五彩斑斕得好看。

我、侍者、他,三個人一同望著桌上的東西發呆,不過發呆的原因各自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