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爭戰與硝煙,使人民飽經災難,人們自相殘殺,社會經濟完全耗盡。 對於戰爭的厭倦使我昏昏欲睡,我彷彿看到了笨重的木質戰車坍塌在荒原之上,那殘骸仍然在慢慢燃燒;斷裂的輪胎仍在彌散出一股燒燬後焦糊的惡臭;一堆堆古老扭曲變形的鏽銅爛鐵重新排列成嶄新的兵器,像一隊隊待命出征計程車兵;骷髏們正在抖蕩掉朽爛不堪的盔甲軍衣,在夜空的一角慢慢從曠日持久、亙古綿長的沉睡中甦醒爬起…… 我困得已經喪失了對任何歷史事件合乎邏輯的記憶,便伸手熄了燈。 那時候的每一天,我那十六歲的睡眠都完整得沒法說。可是,這一天夜半我卻忽然驚醒,我看到斜倚在書桌與牆壁之間的那幅圖案活起來。黑暗中,兩把亮亮閃閃的銀灰色高背扶手椅擲地有聲地搖盪起來,沉沉悶悶的嘎吱嘎吱聲越來越響,越響越快,似乎正在進行一場看不見的較量與格鬥,那乾枯的赭紅底色慢慢溶化成流動的血漿。 我呼地坐起來,拉亮燈。一切重歸於靜寂,什麼都消失。我以最快的速度用目光環視察看了那幅圖案的前後左右以及房門視窗,一切安好如初。 我坐在床上呆呆地屏息不動。過了一會兒,我重新滅掉燈光。接下來的情景便證實了剛才所發生的一切的真實性——那兩把銀亮的高背扶手椅再一次嘎吱嘎吱搖盪起來。那鏗鏘有力的聲音在低矮狹小的房子裡四壁迴盪,它們在一片赭紅色的喧鬧裡古怪地擠來擠去,搶奪不息。 這一夜我在太陽一般橙黃|色的燈光撫慰下警覺地和衣而眠。我不斷地驚醒,房間彌散的昏黃的光亮有如一層薄薄的帶紗眼的網罩,這網罩吸住我的目光,總是引向那斑駁的牆壁與油漆剝損的書桌之間,我便本能地在那地方努力搜尋發掘什麼,再一次回味體驗高背扶手椅驟然蕩起的景觀。我甚至想像起那一塊血腥、曖昧、Se情的赭紅色背景上,那兩把空蕩的扶手椅所扮演的不共戴天的角色,在混戰中他們脫下衣服投給他們共同的女人,他們巨大無比的身軀不需要互相碰撞就可以擊倒對方。在僵持中不時有一張扶手椅猛然仰身翻倒,然後又迅速立起。他們不動聲色的暗中撕扯與格鬥使人難以分辨勝負。他們所爭奪的女人在無休止的爭戰中默默地觀望和等待,歲月在慢慢流逝,不知不覺中那女人春華已去,容顏衰盡,香消玉殞。 我在這孤孤單單、荒謬而奇異的境況中好不容易熬過這個沒完沒了不斷驚醒的夜晚。這一個夜晚像一千個夜晚那麼綿長無盡。夜間所發生的事情被我當時的正是誇張悲劇性格的年齡放大了一千倍,事情本身已走失了它的真旨原義,它成為我陷入對這個荒謬絕倫的世界的認識的第一步。 當東方的曙光輕輕地摸到我的窗欞的時候,我本以為這不可思議的一切都將結束。可是,接踵而來的事情不久便使我明白了我將進入另一個沒完沒了荒誕的夜晚。 清晨起床之後,我像歸還一種命運一樣立刻將那張兩把扶手椅的魔畫送還給前院的老女人。當時,老女人的房間寂然無聲,我忽然失去了敲響她的門窗的勇氣。於是,便把它輕輕放在通向老女人房間的高臺階上邊。然後,我像往常一樣去上學。 經過一夜的驚懼,我感到從腳跟不斷向頭頂彌散一陣陣眩暈。但是,鮮綠的清晨以及涼爽、澄澈的天氣很快就洗滌了我身體的不適之感和頭腦裡的混沌迷亂。 我依然不喜歡校園生活的景觀。晃眼的青灰色大樓,木然的白熾燈,消滅個性的大課堂,奔跑陽光的操場,都令我厭倦。在這兒,我只是眾多的千篇一律的棋子中最不顯眼的一隻,我的渾身都活著,惟有我的頭腦和心靈是死的。但是,我喜歡我的歷史老師,這是一個學識淵博、善於借古說今的教師,任何一個已經死去的久遠的年代,以及早已消亡殆盡的人物或事件,經過他的嘴就過濾得鮮活,彷彿就在跟前。他本人就是一個悠長的隧道,貫穿遠古與未來。他從來不擺佈“棋子”,而是注入“棋子”以思想和生命。可以說,我青少年時代的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