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景傑強壓迴心中的怒意,聽著殿中越漸濃厚的聲討氛圍。

寧如濤看向天子殿上,從一開始就未出聲的陳翎。

啟善也擔心得看向十二玉藻旒冕後的陳翎,但陳翎一直沒有吱聲。

直至朝中肖明舉叩首,「陛下,太平盛世,廣開言路,如今朝中官員皆請命處置沈家,還請陛下定奪。」

「帶沈辭到殿中。」陳翎淡聲。

「是!」啟善應聲,而後知會了一側的禁軍,當即有殿中當值的禁軍去大理寺提人。

早朝之上,恨不得人人都要口誅筆伐的勢頭才頓時斷了下來,重新回到了議事當中。

等沈辭到殿中的時候,殿中才忽然安靜下來。

早前見到沈辭時,只是交了佩刀和腰牌,但仍然身披禁軍鎧甲。

這次再見,已經卸甲,雖面容倦色,但未上鐐銬,也未著獄服,殿中腦子清醒的頓時都明白,是天子沒有吱聲,所以大理寺不敢讓沈辭獄服。

早前聽聞大理寺會審,天子斥責了沈辭,牆倒眾人推,向來都是這個道理,所以今日出來奏請的不少。沈辭早前再是聖寵,但沈家謀逆已是大忌,即便能留下性命,也怕是在大理寺死牢關到死的命,早就是天子手中的棄子。天子許是還會念舊幾日,但朝堂上的事,過幾日也就過了,少了誰都不會不轉。

但今日見到沈辭,從大理寺提出,還能體面在殿中,朝中不少人打了退堂鼓。

「末將見過陛下。」沈辭單膝跪在殿中,是軍中禮。

但天子沒有吱聲。

朝中更精明些的,頓時嗅到了些許不對的意味。

忽然間,大殿之上,天子起身,腳下踩著赤舄從殿上的階梯層層走下,一身明黃色的龍袍在殿中耀眼而奪目,並著旒冕上的玉藻在晨曦下輕輕晃著,威嚴,莊重,帶著天子氣度,肅穆又攝人心魄。

天子本就生得俊美,在一身龍袍冕旒映襯下,衣襟連訣,透著說不出的風華絕倫。

大殿中,寧相帶頭,百官紛紛朝天子下跪。

天子赤舄在沈辭跟前停留。

沈辭屏住呼吸,聽近處之人,溫和道起,「燕進十年,先帝讓沈辭接朕入京,自那時起,沈辭就是朕的伴讀,沈辭奉先帝之命,處處照顧朕,是朕幼時在京中第一玩伴。」

「燕進十五年,朕被立為儲君,沈辭是朕的東宮伴讀,從燕進十五年到燕進十八年,沈辭一共救朕於危急中三十次有餘。替朕擋過明槍暗箭;馬群受驚時所有人都楞在原處,是沈辭在亂馬叢中將朕背出來;在淮城,朕被混在禁軍的刺客刺傷,沈辭背著朕走了三日三夜……」

「燕進十八年,朕問沈辭,他最想做什麼,沈辭同朕說,沈老將軍告訴他,沈家一門忠烈,沈家的子孫就當一身戎裝,金戈鐵馬,哪怕馬革裹屍,也要馳騁邊關,保家衛國。朕讓沈辭去了立城邊關,他跟在劉老將軍身邊,一跟就是幾年,無數次從死人堆裡爬出來……」

「燕珩三年,懷城之亂,朕在阜陽身陷囹圄,是沈辭帶了幾人搜遍了整個阜陽,救下了朕和太子。你們知道怎麼救的嗎?」

陳翎低聲,「脫衣服。」

沈辭垂眸,一點點寬了外袍。

陳翎沉聲,「都給朕抬頭看……」

殿中都有些詫異抬眸,但看到沈辭時,卻都僵住。

就連一直咄咄逼人的肖明舉都噤聲。

戴景傑眼眶忽然便紅了。

陳翎繼續道,「在阜陽郡的時候,婁馳帶兵圍追堵截,朕帶太子走了,沈辭同婁馳的人說,誰要殺朕,就從他屍首上踩過去;都看到了嗎,除了這些年在邊關,都是阜陽郡留下的。每一處傷口,都是在逃竄途中,大夫帶著朕上的藥,數得清楚嗎?居廟堂之高,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