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的落地窗。落地窗外面,是一片望不到邊的深藍色的大海。厚厚的窗玻璃隔絕了海浪的迴響,卻阻擋不了海的氣息。

加爾文託德在海的氣息中沉睡著。

妮可輕快地走到床邊,在床頭櫃擺上一小束鮮花,然後仔細地察看他的狀況,細心地記錄著監護儀器上顯示的各項數值。

克拉瑪徑直繞過那張床,優哉遊哉地踱到了窗邊。他掏出一支雪茄,叼在嘴裡沒有點燃。“天然的庇護所,人類的避風港!”他背起雙手,看著窗外逐漸暗下去的天空。“雖說有種被整個世界拋棄的感覺,但終歸是個好地方——妮可,這個季節可以看到灰鯨遷徙,還有成群的海豹和海豚出沒,你知道吧?”

“知道,”妮可輕輕合上記錄本,笑著說,“可是,您不是來探望託德先生的嗎?”

“是啊,”克拉瑪遠遠注視著海面,在月亮緩緩升起的那個地方,一樹銀白正閃爍著粼粼的波光,“不過不急,我和他有的是時間相處。”

“克拉瑪先生,那我先告辭了,”妮可走到門口,“有什麼事情就按鈴,我整晚都在的。”

“謝謝你妮可。”克拉瑪說。

妮可輕輕將門帶上。夜幕真正的降臨了,房間只亮著一盞燈,四周安靜得出奇,只有監護儀器極具節律的聲響,猶如秒針一樣記錄著時間的點滴流逝。

克拉瑪走到託德的床邊,拉過一把椅子坐下,直到這會兒,他才感到自己已經疲憊不堪。

“法蘭克,”他掂量著那盒子,“我不知道這是誰去取來的,不過我得說,這可真有創意,讓我們來看看裡面裝著什麼。”

他開啟盒子。果不其然,是一大一小兩枚戒指,並排嵌在黑色的天鵝絨中,散發著柔和的光芒。

“我想,幹得出這事兒的肯定是個特別細心的傢伙,而且對你也是特別的上心,我就不懂了,把你弄到這裡也算手眼通天了,可就是不為你伸張正義,真是匪夷所思。”他抬起眉毛,“我這邊也麻煩,朱迪會很傷心的,她永遠找不到這兩枚戒指,會永遠認為是我搞的鬼——說不定我會幫她偽造兩枚,但永遠不知道是我替她完成了這件事,你說這公平嗎?”

他取出那枚男戒。“這真的有點怪,對吧?我本該讓妮可來做的。”他一邊用自言自語填補著某種奇特的尷尬,一邊小心地扶起病人扎滿輸液管的手,將男戒往無名指上套。戒指在第二指節上方卡住了一會兒,他使了使勁才將它推到正確的位置。“這有點讓我想起以前的事兒。‘你願意在這個神聖的婚禮中接受芭芭拉作為你合法的妻子,一起生活在上帝的指引下嗎?你願意從今以後愛著她,尊敬她,安慰她,關愛她並且在你們的有生之年不另作他想,忠誠對待她嗎?’‘我當然願意!’”他故意擠壓嗓子發出一聲怪叫,“你當時的表現真是糟透了,像個不開化的毛頭小子……不過我得承認,你一直幹得不錯,我們這群人,沒人挑得出你的毛病。”他又從盒子裡取出那枚女戒,將它套到病人的小指上。“這下,芭布就可以繼續陪著你了,你這個幸運兒,你得到了她的心,讓她一輩子對你死心塌地,直到臨死,她還對你放心不下。”

他交握雙手架在膝蓋上,得意地欣賞著自己的傑作:兩枚戒指,一大一小,妥帖地戴在沉睡者的無名指和小指上,說這象徵著夫婦團聚,在他看來,是有些可笑,但終歸是種有益的安慰。他猶豫了一下,目光慢慢從那隻扎滿輸液管的手移到病人的臉上,發現它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灰敗,只是看起來憔悴了些,憂鬱了些。室內的燈光十分柔和,但被對面雪白的牆壁一襯,仍舊勾勒出那張極富英雄氣概的臉,即使他的嘴巴被冰冷的呼吸管壓迫著。他曾無數次想象過他栽跟頭的樣子,唯獨從來沒有料到他會以這種瀕臨死亡的狼狽姿態出現在他面前。克拉瑪突然覺得鼻子不通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