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北有兩部,一曰百帳部,百帳部更往北,則為豹文山部。百帳、豹文山皆非族名,乃因地而命名其人也。”

這份手稿告訴張邁,百帳與豹文山這兩個地方原先是大唐在瓜州境內所設立的兩個軍隊戍守之地百帳守捉與豹文山守捉,安史之亂後河西發生大變,瓜州的社會秩序也完全崩潰,在社會大動亂時期,越是中心地區所受衝擊越大,反而是偏僻地區能夠得保安寧,邊遠地區的百姓與部落紛紛據地自守,原來居住在大澤南部的漢民大量湧入澤北避難,並依附百帳守捉與豹文山守捉的戍軍聚集起來,因這裡的地理形勢不利於發展漢民所熟悉的農業手工業經濟,所以流入這裡的漢民便被迫適應當地的自然地理,改為以遊牧甚至漁獵為生,數十年過去,竟然形成了以遊牧為主的百帳部與以遊獵為主的豹文山部,這兩個部落的語言仍然使用唐言,但已經混雜了胡語,在經濟水平和文化水平上是退化了,而在民族習俗上則胡化了,這是特殊時期漢人化為胡人的例子但在歷史上卻絕非僅此一例。

到曹議金平定沙瓜,百帳部的部民早已習慣了這裡的生活,自甘為胡了,而曹議金行的是因循之政,只想儘量維持現狀,並沒有足夠的魄力去化胡為漢,所以對百帳部只是加以籠絡,每年由澤南地區運去穀米若干“賜”給他們,實際上是以此買得百帳部的歸順。

楊易看到這裡便想起了新碎葉城,嘆道:“這百帳部與豹文山部,與我們新碎葉城的命運是何其相似!”石拔亦有同感,說道:“他們和我們藏碑谷的人也一樣。”

不過張邁卻道:“不,不一樣。都不一樣!”

是的,不一樣的。

流入百帳部的漢民大多是下層百姓,自身缺乏強大的組織力,百帳守捉雖有戍軍,但品級太低,根本沒法與安西四大家族這種高層將官相比,軍官的文化水平離普通百姓的距離也不遙遠,所以說胡化就胡化,沒法像新碎葉城那樣做長期的堅持。但他們又和藏碑谷民不同,因這裡的漢人勢力畢竟遠較夷播海附近為大,所以百帳部也就沒有像藏碑谷遺民一般受到周邊胡人的奴役,而是在大自然的威迫之下自主地胡化了。

張邁讀到這裡,在昏黃的夕色中望望那已經變成景觀的長城,忽然想起:“漢朝的時候好像就曾將漠南漠北地區的匈奴殺得七零八落,但後來中原一有動盪,過得沒多久漠南漠北的遊牧民族人口就忽然多了起來,又好像清朝女真部的崛起,也好像有一段時間人口忽然就多了很多,會不會漠北、漠南乃至東北的這些胡人,有一部分都是逃過去的漢人變成的?”

他只是忽然有這個感想,因為歷史知識比較匱乏,腦子裡頭沒有具體的史料所以也沒法確定此事,但心中已經湧起了一股衝動:“這些人雖然變成了胡民,但都是被大形勢逼迫的,但既然當初大形勢能夠將他們化漢為胡,那今天有沒有可能將他們化胡為漢呢?”

而就在這股衝動產生之際,石拔已經激動地叫道:“邁哥!我們去找他們吧!”

他沒有說去找他們做什麼,但張邁卻很明白他眼神中所流露出來的熱切含義!

楊易翻開一頁,只見慕容歸盈寫的竟是:“曹令公無力迴天,然以大都護之才,或能征服其眾,使之重歸母族,河西所謂‘胡民’者,如百帳部之因天作孽而忘祖宗者甚多,若大都護能撥亂反正,化胡為漢,此重光華夏之莫大偉業也。”

張邁看到這裡對心中的那個想法又多了一層信心:“看來邊遠地區的胡人,就血統而言很可能有許多人的祖先都是從中原逃難逃到這裡的漢家百姓。”

在大腿上一拍,說:“好!這次除了要設法給晉昌解圍之外,咱們也可想辦法見見這百帳部的首領。”

當晚營盤安扎完畢以後,張邁便召集包括曹元忠在內的諸將商議進兵對策,曹元忠說道